出了徐家,徐苓踩著矮幾坐上鳳駕。
鳳駕入宮,亦途徑西大街,徐苓正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忽聞得一陣熟悉的香味,她起身掀開車簾,垂下眼問跟著鳳駕走的小太監,
“這就是被你搶的那家包子鋪?”
“嗯。”小太監也聞到了,暗自羞愧著不敢抬頭,說話聲沒比蚊子大上多少,他腳上的步子忽然邁地快了些,似乎想離開這陣讓人渾身不自在的包子味。
可是,皇後娘娘卻像是找著了樂趣,手按著車簾,桃紅的唇一張一合,梔子花香慢慢拔得頭籌,
“既然如此,你怎麼不拿本宮給的碎銀去好好吃它一頓。”
她明明是不懷好意地打趣人,可因為神色正經,眼含威嚴,離得較遠的侍衛和宮人都以為皇後娘娘是在囑咐竹塵公公什麼要緊事兒。
惟有當事人竹塵,一邊得誠心誠意滿足皇後娘娘的惡趣味,一邊又要注意鳳駕周圍是否有異動。
一個小小的太監,要做的事兒還真不少。
“皇後娘娘,西大街人多嘴雜,娘娘想知道什麼,等回了宮,奴才都告訴娘娘。”
嗷,還教訓起她來了。
徐苓抿著嘴角,眼睛往路旁的人群巡視一圈,隻好不情不願地鬆了車簾。
然後,威儀的女聲從鳳駕裏傳出,“竹塵,去馬車後頭跟著,青書過來伺候。”
竹塵心尖一抖,應聲後,弓著腰身退到馬車後去了。
此番動靜,叫一眾太監眼觀鼻鼻觀心,看來,竹塵公公是惹惱皇後娘娘了。
那感情好,等娘娘落罪了竹塵公公,平白再空出一個二等太監的位置,他們可不就是有大機會了?
另廂,正被人“磨刀霍霍向豬羊”的竹塵公公,一顆心都掛念著鳳駕裏的皇後娘娘,小時候聽老人說火氣不能過夜,否則容易傷身。
竹塵眉頭高高皺起,心裏謀算著該如何讓皇後娘娘早早消氣。
“竹塵,娘娘喚你過去。”青書小喘著氣跑了過來。
“娘娘喚我過去?”竹塵回過神。
“是呢,娘娘讓你趕快過去。”青書掐著腰,急急道。
聽清青書話裏的催促之意,竹塵一刻都不敢耽擱,兩手交叉在腹前,一雙腿都快走出重影了,最後一個急刹車停在鳳駕的車簾旁,他稍稍偏頭,壓低聲音道,
“皇後娘娘,奴才來了。”
鳳駕的車簾被人掀開極小的一角,徐苓捏著車簾一角的手緊了緊,大冷天的,小太監的耳後竟然還能滲出幾滴汗,不知怎麼的,她心裏湧起一股不自在。
“咳咳,本宮是想問,方才在平津侯夫人院裏,你可有聽到什麼?”
“沒有。”
“啊?”徐苓聽到自己疑惑出聲,“你真沒聽?”
竹塵更加疑惑,“娘娘不是讓奴才在外邊候著嗎?”
“哦。”車簾的一角重新恢複原樣。
竹塵微微轉動有些僵著的脖子。
車廂裏,皇後娘娘偷偷翹起嘴角,拈一顆幹果喂進嘴裏,瞧不出來,小太監還挺聽話的嘛。
鳳駕之後,一眾小太監哭喪著臉,看來,竹塵公公還是很受皇後娘娘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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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各宮都備起了過年要用的節禮。
未央宮更是如此,雖說有少府製定禮單,但前朝、後宮兩大處的禮單都要經皇後的拍板才行。
所以這些日子,徐苓忙得昏天暗地,就連每日請安的時間都縮減了不少,可猶是如此,徐苓還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一忙起來,常常連午膳的時辰都忘了。
這日也是,佩環和青書都被她遣去做其他要緊事了,底下的宮人又是看不懂眼色的,連正殿的門都不敢怎麼進去,遑論過問皇後娘娘的午膳。
直到未時三刻,負責與太宰令商議冬至祭祀供奉裏牲畜事宜的竹塵公公回來問起,眾人才發現不對。
於是,往日在皇後娘娘麵前跟隻貓兒似的竹塵公公,徹底陰了臉,拎出其中幾個略有不服的宮人,上了竹板子。
板子好不收斂地落在皮肉上,宮人嘴裏塞著破布,痛呼聲到了嘴邊,又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竹塵背靠樹幹,摩挲著前些日子皇後娘娘賜下的玉佩,不悅的眼神掃過舉著板子的太監,道
“三十大板,少一板,從你們身上取。”
說罷,他手握著玉佩,急匆匆地出了未央宮,往禦膳房趕,在那兒取了皇後最愛吃的綠豆糕和桂花糖藕,另加幾碟小菜,又一路小跑著往未央宮回。
途徑禦花園,嘀嘀咕咕的女聲傳進耳朵,竹塵停下腳步,悄聲靠近。
“誒,聽說林婕妤又有喜了?”
“可不是嘛,婕妤娘娘才是真正的好運道,大皇子天資聰穎,三公主冰雪可愛,都是皇上的心頭肉,現在又懷上了,指不定哪天呐,未央宮又得換主子了。”
“你小心些,這話不能亂說!”
“瞧你芝麻點兒大的膽子,皇後娘娘母家無權無勢,又沒子嗣傍身,能入皇上眼的也就賢明大度四個字了,哪會因此責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