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一身便服端坐著的成帝放下策論,“過些日子宣渭南候夫人進宮罷,你懷孕這段日子,還未見過母家,是時候該見見了。”
林馥華眨著一雙紅的跟兔子似的眼睛,似乎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方才久久不進門,是舍不得相國?”成帝又道。
林馥華回過神,抿唇點了點頭,“臣妾見到父親,一時失了分寸,耽擱了不少時間,還望皇上恕罪。”
“恕罪?為何要朕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臣妾失了禮數,叫人看了笑話,還不算有罪嗎?”林馥華眉頭撅起。
“家國天下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重孝道,舐犢之情、娛親之意皆人間至真至純的情誼,你與相國乃骨肉血親,幼時承歡膝下,若遇相國而不見,才是有罪。”
成帝牽過她的手,拉著她在墊了軟墊的椅子上坐下,“你是相國掌心至愛,皇後何嚐不是平津侯府明珠,孕中性情多變,皇後可以理解,朕也能夠理解,而他人並非,你是珠兒生母,當初皇太後想將珠兒抱去春禧宮撫養,你求到朕的麵前,朕與皇太後幾番保證,才得以將珠兒留在長春宮。但前些日子皇後宮裏的掌事太監在你宮裏出了事,風言風語傳到了皇太後耳朵裏,皇太後為人,你並非不知,她若再要尋珠兒去春禧宮,朕也不會再幫你。”
珠兒,趙寶珠,是大周三公主,是成帝最疼愛的女兒,亦是林馥華的心頭肉,一想到會和女兒分開,她的心上有如萬千刀刃落下。
皇太後並非皇上生母,常年避居春禧宮,從不幹涉後宮事宜,除了七年前趙寶珠出生,第一聲孩啼落下的時間和瑞王相差無幾,那是皇太後第一次插手後宮,她要親自撫養趙寶珠。
沒想到整整七年,皇太後還沒放棄,
但女兒出生時林馥華尚且不願骨肉分離,何況如今,林馥華徹底慌了神,強撐著身子朝成帝跪下,孕肚臨近九月,跪著很是艱難,空著手的帝王卻絲毫沒有相幫的意思。
“皇上!珠兒是臣妾的命啊,臣妾知錯了,隻要能讓珠兒留在臣妾身邊,臣妾做什麼都願意!”
“皇上!”
腹中隱隱抽動,想來是她的感情影響到了孩子,林馥華手按在肚子上,在心裏默默道,“都是母親不好,讓你們受苦了。”
“皇上。”她不敢再大聲說話,怕驚到了另一個孩子。
成帝盯著策論上的字句,“傷的不是建章宮的人,同朕說有何用,既然知錯了,該幹什麼便幹去吧。”
“是,臣妾告退。”林馥華由金橘扶著起身,小腿發顫。
“先擦擦眼睛。還有,門口等著的徐美人,叫她回去罷,朕今日乏了。”成帝看著她艱難往外走的背影道。
徐美人,這算是打個巴掌再給顆甜棗嗎?
出了建章宮的林馥華,還是後宮第一寵妃,麵對其他人,她從不肯遜色半分。
門外傳來兩人的交鋒聲,成帝聽著煩人,背著手走進了休息的內室。
葉落根偏固,心虛節更高。一林寒吹發,清夜伴鬆濤。
皇後提寫的這副字啊,字確實下了不小功夫,可這詩嘛
就不知是哪本雜書上抄來的了,純屬糊弄而已。
成帝收回打量的視線,繼續讀著手裏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