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扯到小女兒,昭陽長公主便不能再做個局外人了,心思鬥轉間她想到皇室裏的另一位女兒,現年十二,隻消再等上兩年,也能和親嫁人。
“伏奇王子有所不知,”一片寒噤中,昭陽長公主開了口,
“我大周貴女凡論婚嫁,皆要經納采、合八字、納吉、納征、請期,最後才有迎親,這些不花上一兩年的年時間可做不完。現在你們才來幾天,便開口要娶我大周貴女,方才也說了入鄉隨俗,既然娶的是我大周女兒,自然也該守大周的規矩,上邊說的規矩,一概不可廢。”
“皇上,您說呢?”
成帝從昭陽長公主墨黑的瞳孔裏裏讀出了威脅,為了淮安,他這位故作遠離紅塵的皇姐,終於想起了自己手裏的王牌。
先帝給她的那支軍隊,既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
對於成帝而言,內亂不好,外患亦不好,不過這些都是遠慮,眼前更重要的,是昭陽長公主手裏的那隻軍隊,沒有哪個帝王會讓頭頂上懸著一把隨時會往下落的劍。
“既是和親,便是兩國的事,大周的規矩要守,可匈奴的規矩也不能不管。”成帝打著哈哈,聽著是兩方都不偏幫,但聽在昭陽長公主耳朵裏,就是要送她的淮安去做這勞什子‘女英雄’的意思了。
她可不信成帝會不知道皇室裏有幾個適齡女兒家。
有了成帝發話,伏奇底氣更足,醉意熏熏的眼珠直勾勾盯著昭陽長公主道,
“是呀,長公主說的規矩,是你們大周的。既然是和親,就是嫁到我們匈奴去,怎麼都該照我們的規矩做事。”
“中原講究繁文縟節,我們不同,凡事沒那麼多講究。看上誰家女人,抱進帳子疼一疼就算把人要了,什麼納吉彩禮,都是狗屁。”
他說的是實話,徐苓小時曾聽祖父說起過,在匈奴人眼裏,女人不過是傳宗接代的物件罷了,紅顏枯骨,用在匈奴女子身上在合適不過,若長得漂亮些,其命運,更是悲慘。
這也是徐苓為甚如此厭惡匈奴的原因,大周女子雖生來就有重重束縛,但好在律法嚴明,強搶民女的事兒是無法避免,但總歸讓老百姓有個依靠,而匈奴男子竟以強搶女子為傲。
伏奇手撐著後腰,大有道理在身的模樣,絡腮胡子鋪滿了一張臉,站在大周的宮殿上意圖指點江山,昭陽長公主氣得嘴角顫抖,成帝跟沒事人似的看著歌舞。
“既是和親,便與一般嫁娶不同。兩國和親為結兩姓之好,若像伏奇王子說的一樣去做了,那就不是結好,而是結仇了,結仇的場麵,想必大家都不樂意看到。”
“匈奴與大周千裏之隔,伏奇王子不辭辛勞來我大周做客,應當也是想坐下來好好談談,否則說的再天花亂墜,也做不成實事。”
成帝不理會,便隻有她這個皇後去打圓場,徐苓示意宮人上前在伏奇的酒杯裏倒上酒。
皇後嗓音好比涓涓細流,傳入伏奇的耳朵,將他胸口的燥意撫平了不少,酒勁也慢慢下了頭,他看著酒杯裏晃蕩而成的水紋,漸漸厘清心思。
匈奴的王位爭奪,不比大周平和多少,甚至更為慘烈。他們那兒沒什麼嫡子庶子的說法,古往今來隻要登上王位的,誰手裏不沾幾條父輩兄弟的性。但現任匈奴王即位不久,正直壯年,無病無災的,幾個兒子麵上誰都不敢表現出對王位的渴望,但私下裏,沒人不盼著壓在自己頭頂上的那個能早點死。
伏奇是匈奴王後所出,但光從王後肚子裏出來的王子就有四個,他又是夾在中間的老三,上不及大哥受王後重視,下不及幼弟得王後寵愛,說到底,他還不是要靠自己去爭。
此次出使大周,他暗自花了多少力氣才把這事從別人手上搶來,為的就是在父王麵前站穩腳跟,大周皇後說的沒錯,他沒必要和大周交惡,反倒應該借著此次機會交好大周皇帝。
有大周相幫,他才更有機會登上王位。
徐苓的聲音不僅喚醒了伏奇的神誌,也引來了成帝的注意,他拍拍徐苓放在大腿上的手,道,
“皇後說的有理,伏奇王子,兩國和親乃大勢所趨。對此,朕別無二話,但如何和親、何時和親,還當守大周的規矩。我們有句老話,發之體膚受於父母,凡是從我大周嫁出去的女子,所承的定是大周禮教,朕並非有心偏頗,換做貴國貴女來我大周,自也循你們的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