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大門被人猛地從內拉開,衣冠不整的皇帝跌跌撞撞衝出,人畜不分的模樣差些將佩環撞飛,堪堪穩住身形,她忙帶著青書跑進內室,等看到床榻上的皇後,她劫後餘生般慶幸,幸好沒讓付擲那廝一塊進來。

否則,不等勤王,今夜成帝必會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別說是他,饒是佩環和青書都恨不得跪下求求老天爺,讓那殺千刀的皇上斷條腿也好,她們娘娘多驕矜的人兒啊,被人作弄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光是臉上兩道通紅的指痕和脖子上青紫色的淤痕,就已經讓佩環淚珠滾落,青書泣不成聲。

“皇上真不是個人,等來年奴婢過生,定許個願讓他斷了腿腳!做個跛子皇帝才好!”青書恨恨地用手背抹去臉上淚水,搪瓷小勺舀了一小塊清涼祛瘀的藥膏,用指腹細細軟化研磨成糊狀後小心翼翼地抹在傷處。

不知多少道傷口,新啟封的藥膏都用見了底,佩環拿在熱水裏浸過的帕子替她擦拭不成樣的□□,這才發現那不可言說的隱秘地方竟然有血絲滲出,於是急忙喊門外的付擲去太醫院請婦科聖手來。

等淩亂的腳步漸漸聽不見,徐苓才張口與佩環囑咐道,“別叫他知道本宮眼下的模樣。”

佩環看了不知其中奧妙的青書一眼,點頭應道,“奴婢曉得。”

她這丫鬟心細,徐苓本沒打算瞞她,再看她前些日子有心為自己遮掩的舉動,徐苓便猜到她定是發現了什麼,至於青書嘛,看她本事了咯。

婦科聖手不愧其大躁的名聲,診脈施針開藥方三件套後,徐苓人精神了不少,晚點時候就能下床,隻是不可久站罷了。

一直過了好些天,靖國公和世子出發向永州,徐苓才收到消息,明白成帝窮途末路下的謀劃,於是當晚,付擲罕見地在晚間一腳踏進正殿。

徐苓雙手放在箏的琴弦上,挑眉看向放在一旁的指套,示意付擲為自己帶上。

“當年本宮一曲《鹿鳴》名震溧陽,文人墨客爭相以詩詞畫作描摹本宮彼時風采,噥,”她用空閑的手拿出一疊泛黃的宣紙,

“描摹地不錯的都在這裏,但本宮總覺得這些文人擅寫溢美之詞,難免有誇大之嫌,故想請付擲賞一賞,本宮是否真有他們所述的那麼好。”

付擲為她戴上最後一個指套,未嚐翻動那疊舊物,隻為她撫平堆疊出褶皺的衣袖,道了句好。

錚錚的琴音自女人秀美的指尖流出,付擲對徐苓所有印象都來自於他的眼睛,旁人口中的皇後如何如何,平津侯府嫡長女如何如何,皆與他毫無幹係,他愛的隻是徐苓,他所見到的徐苓。

《鹿鳴》講的是少女心事,情竇初開的女孩像一頭闖進迷霧森林裏的小鹿,不知前路,渾身是膽莽撞地往前衝,溪水之畔,她看見劃著一葉孤舟的少年,見色起意姑且稱之為一見鍾情,她鼓起勇氣跑到岸邊大聲問他是哪家的少年郎。

少年羞得不敢多看,劃著孤舟溜之大吉,可少女緋紅的臉和像星星似的眼睛早刻在了他的心裏。經年之後,大街上再相遇,一個是孩子他爹,一個是孩子他娘,縱使記起驚鴻一麵的前塵往事,也不過相視一笑,各自上路罷了。

五年前,徐苓彈起《鹿鳴》令人拍手稱妙的乃是前麵的怦然心動,五年後再聽,前半首曲子生澀又生硬,而那後半首,卻被她彈得入心入肺,聞者垂淚不已。

可惜,聽眾是個不懂品樂的俗人,長在野狼麵上也不違和的眼,盯得她麵上著了火,好好的一首曲子,尾音一顫,算是毀了。

皇後氣極,拍大腿問,“付擲!你有沒有在聽啊!”

小太監呐呐點頭,納悶皇後娘娘為什麼不繼續彈了,“聽著的。”

“哦,那說說,聽出什麼來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美樂難為無耳之人,付擲不好意思當著徐苓的麵抓耳撓腮,心裏頭的小人卻像被人揍了千八百個來回那麼累。

“聽不出來?”

小太監急急反駁,“聽出來了。”

徐苓揚眉看他,語帶揶揄,“那你說呀。”

“奴才覺得挺好聽的。”

“哦,比街邊拉二胡的好聽嗎?”

這話好回答多了,付擲手指著天,正色答道,

“好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