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留了皇後娘娘晚上伺候,公公這邊不必等著了。”青衣太監踩著被落雨打濕的石階悄聲離去,青書掐腰掩嘴打了個嗬欠,轉過身朝付擲擺擺手,
“我先回屋裏了,公公也莫等了,不如回去睡個飽覺。”
立在門前的男人一動不動,困極的青書自也懶得多管,提起裙擺就跑回自己的屋子,進門前,她又轉頭往回望,稍遠的距離讓那邊的人影模糊不清,卻仍舊筆直地像旌旗的桅杆。
“什麼榆木腦袋。”青書含糊嘟囔抱怨了一句,推門進了屋子。
成帝離開後,徐苓一刻都不想在建章宮多呆,天色明暗交替間,裹著昨夜臨走前付擲那廝死活要給自己披上的大氅匆匆回了未央宮。
大清早的,太陽都沒開工,冷風呼呼地往頭發絲裏鑽,凍得她頭皮發麻,縮了縮肩膀,她斜肩悄悄吩咐佩環讓她先幾步回去命人燒好洗澡水。
“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娘娘放心。”佩環道。
“做的好做的好。”徐苓十分滿意地拍拍佩環的肩。
幾步遠的未央宮內,付擲抬手擋住拎水桶的太監,勾勾指尖,示意他們把水桶交給自己。
“沒想到付公公看著幹瘦,力氣倒挺大。”等付擲兩手各提兩木桶熱水消失在淨室門後,齊刷刷站成一排的四個小太監無不如此感歎道。
付擲抿唇,麵無表情地將水傾倒進浴桶裏,熱水散出的氤氳熱氣不斷往他俊美但陰鬱的臉上撲去,熏得他兩頰緋紅,雙唇沁血,眉目間染上一層淡淡的欲色。
“佩環你也去洗洗,旁人來伺候就行。”徐苓說完,隨手指了幾個伺候的小宮女跟著。
昨夜在建章宮提心吊膽,從成帝那張嘴裏吐出的話沒一句不是試探,幾場交鋒下來,她早頭昏腦漲,心力交瘁,以致後來才洗著洗著才反應過來成帝留她在建章宮洗澡意在何為,可她並不想,甚至極不情願。
王美人一死,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全都撥雲見月,明朗了起來。
不愧是做皇帝的人,一計借刀殺人,做的幹幹淨淨,至於王美人為什麼靠在加固過的欄杆上還丟了性命,可以歸咎於任何爭執,除了皇帝,她從不覺得後宮人殺人,刀尖對刀尖,是出於嫉妒,出於愛慕,後宮裏多少死去的人,並不是死於那些明麵上的證據,而是暗中窺伺的豹子悄然張開的獠牙。
哪有心細細洗,水溫還沒降下多少就起了身,喊佩環取了月事帶戴上,再用簪子刺破佩環指尖在褻褲上留下足以以假亂真的血跡,屬於她的兵荒馬亂的一夜總算安穩過去。
帝王枕邊,誰敢安睡,半睡半醒地熬了一夜,身上被無名的冷汗浸濕,尤其下身,黏糊地難受,徐苓不經加快腳上步子,與身後的宮女拉開一段不小的距離,一步不停地推門而入——
如此,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圖以攝魂奪魄的姿態闖入她的眼簾。
轉身,寬大的裙擺和衣袖擋住門縫內的景象,皇後娘娘心髒狂跳,清澈的眼裏慢慢湧上天池邊的一汪春水,付擲看著她小幅度顫抖的雙肩和腰際,流連忘返。
大周婦人好美態,然有戒條束縛,衣著須得規整端莊,故而為凸顯婦人的美麗姿態,前人在衣著的走線上下了不少心思,時至今日,已然形成了“人前規整,人後出媚”的走線規則,所以,大周的宮裝常服更是別有一番乾坤,就拿徐苓身上這件百蝶長裙來說,衣裳前邊的設計寬大,胸、腰、臀三處,皆走直線,饒是走起來有所顯現,旁人也隻以為是風的作用,可衣裳的背麵大有不同,自腰間伸出的兩縷束帶相扣,貼著皮肉,叫美人凹進去的腰線和凸起的臀線一覽無餘,小步走起路來,纖腰慢擺,翹////t臀un慢扭,一步一景,可不是活生生的勾人貓妖子。
不過也就是宮裏這般,左右隻有皇帝一個男人,換作平常官宦家,也隻能關起門來穿,這衣服也不是徐苓慣穿的,不過先前穿去的那套被“月事”汙了,才托尚衣局送了新的過來。
“你們回去罷,本宮今日用不著人伺候。”麵無異色的皇後娘娘如此說道,轉身,一刻都不敢耽擱地關了門。
梅香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淨室的窗,在其他宮女的催促聲中垂下頭,離開。
門內,徐苓後背緊貼在門上,兩手背在身後捏著門把手,驚意未褪地命令浴桶邊的人,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昨夜,娘娘怎去了那般久,叫奴才在冷風裏等了一夜,瞧瞧,手都給凍得沒了血色。”
徐苓低頭瞥了眼他的掌心,在熱氣不消的淨室待了那麼久,別說掌心有沒有血色,就是他那指甲蓋都給熏成了粉色的,還能看出個什麼來,不過這事,徐苓確實理虧,昨日走的時候他問要不要備水,她應了說要,結果一去不複返,水冷了又燒,燒了又冷,連躲進雲裏的月都像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想到他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直性子,徐苓隻好軟聲軟氣地戳了戳他掌心,表示服軟,“事出有因,我原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