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擺著一座官窯新獻的鎏金鏨花嵌玉鬆石三足大香爐,濃鬱的龍涎香味成縷鑽出,明黃龍床上躺著的男人睡得極不安穩,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滑落至繡枕。
執明火杖的軍隊快步而行,往建章宮方向疾跑的太監甚至來不及扶穩帶歪了的帽子,成帝被門外的鬧聲弄醒,揉著太陽穴問了幾句,原是未央宮進了賊人,心尖一抖,說不清緣由的慌張感蔓延胸腹,胡亂套上靴子,連外衫都來不及套,裹著披風就往未央宮趕。
明亮刺眼的火光把未央宮朱紅色的大門照得像血一樣豔,侍衛長跪著稟告,
“皇上不來,娘娘就不許臣等進去,眼下那賊人還沒從宮裏出來,娘娘怕是不好啊!”
“她不讓你進去你就死等在這?皇後若有三長兩短,你這腦袋別想要了!”成帝大怒,一腳踹到侍衛長的肩上,直將人踹出四五米遠,揚手一揮,推開未央宮大門。
侍衛魚貫而入,井然有序地列於正殿庭院兩側,四周寂寂,賊人闖入的皇後寢宮外連宮人的影子都未見,可凝神去嗅,又聞不見絲毫血腥氣味,他鬼使神差地示意身後隨時準備拔劍闖入的侍衛停下,屈指叩響門扉,
“皇後,朕來了。”透出不經意的安撫。
他提心吊膽地側耳貼在門上,微弱的響聲叫他終於長舒一口氣,拾步而入,要是門口放一麵銅鏡,他就能看清自己麵上掛著的笑,以及轉身後,抽搐的眼角。
“皇上來得好巧。”層層疊疊的帷帳分掛兩側,掛鉤上的鴿血紅寶石是去年番邦進貢他見到的第一眼就著人送進未央宮的,連最受寵的林婕妤都隻是得了幾塊新奇布料。
徐宜芝的聲音一如她的容貌,嬌豔惑人,她覺得牡丹太俗,從不碰任何與牡丹有關的物件,可她現在,烏發攬肩,頭上無一墜物,隻有鬢邊簪了一朵盛放的紅色牡丹,與她肩頸上的透紅的歡愛印記相得益彰。
跟她雲雨方歇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滾下床,衣襟敞開了也不敢攏,趴著身子像狗似的磕著腦袋,嘴裏不斷念叨著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哪裏還有榻上時的威風,雙股一抖,尿騷味自他□□溢出。
女人掩鼻癡笑,香肩顫顫,“吳郎怕甚?咱們皇上的心最是闊達,”
波光瀲灩的鳳眸停在成帝臉上好半晌,“他呀,親生孩子死了,都不眨眼的。”
“賤人賤人”
“賤人!!!”
成帝猛地坐起,憶起夢中女人譏笑的眉眼,捂著胸口大口喘氣,“來人!”
宮人急色而入。
“去,讓萬崇來見朕。”一杯涼茶下肚,心口翻湧的恨意方歇。
老太監聞言,陡然一驚,萬崇此人,以及他身後的影衛,輕則不出手,一朝動用,不消多久,定有一個家族就此消亡於曆史洪流之中。
那是帝王手中最利的刀劍,刀光劍影處,橫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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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來的興致,成帝竟然突發奇想地要去皇廟,聖駕出行可不是小事,光看建章宮那群跑得舌頭都往嘴巴外頭掛小黃門就知道了。
徐苓舉著書,在便宜兒子搖頭晃腦如念經般的背書聲中撐著腦袋昏昏欲睡,聽青書說完這事,牙酸地嘖嘖兩聲,掛不得說得一明君乃舉國之幸,不過是出個國而已,都要弄出這般大動靜,想前朝那幾個大肆擴建宮殿的皇帝被民間起義趕下皇位,也確實不算難理解。
“拾掇拾掇,養足精神,老虎不在,愛演戲的猴孫就得一個接一個往外跳了。”
長春宮稱病不出,鹹福宮大著肚子,這掌六宮的權利跟擊鼓傳花似的又轉回到了徐苓手裏,成帝積威甚重,又是個不迷女色的,有他這尊佛在上頭鎮著,後宮那些小打小鬧的把戲不等鬧到她麵前就自個兒拾掇好了,她這後位坐的也算清閑。
唉,不過等人離了宮,她怕是沒有懶覺睡咯。
開口讓便宜兒子回皇子所待兩天,男娃娃抿嘴點點頭,葡萄大的眼睛生怕她看不見似的隔一會兒就往窗外看,哦,徐苓閉著眼也能猜到,是付擲那廝在練劍唄,自打他會武功這事在成帝麵前過了明麵,這廝就越發不忌憚,好幾回從樹梢上蹭地竄到她跟前,嚇得她把正殿的門窗一連鎖了好幾個晚上。
給趙泓頡教的功夫也越發往刁鑽的方向走,徐苓看得心慌,私下裏偷偷向他確認過好幾回,練的是不是什麼旁門左道的邪術。
他怎麼回的?
哦,他說,“奴才不練邪術,可娘娘卻是練過媚術不成,將奴才好好一個正派子弟勾得魂魄都要離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