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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承彥見她這般,知道要瞞是瞞不住的,晚告訴不如早點將所有的都說清楚,讓她心裏好明白,不然白待了這番希翼,空得了這番欣喜,所以也就如實相告,“剛才醫生說,雖搶救過來了,但那一槍緊挨著心髒,對心髒損傷太大,並且失血過多,會長……,時日恐是不多了,如今,也隻是延續一下生命罷了。”丁承彥緊緊的看著她,接著說,“三太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她似已緩了過來,對這樣的話語竟是不驚不急,嘴角竟還揚起了極輕的笑,似有若無。

丁承彥看著那笑,宛若看見那伶仃白荷淒然迎風而立,看得他心底都酸了起來。

“丁秘書,謝謝你。”她看著手術室的門,輕聲的說,“這事,不要告訴之桓。我要讓他在最後的日子裏,過的舒坦開心,可以沒有遺憾的走。哪怕隻有一天,也要他高興。”

語聲淡淡,似若不是麵對死亡,而是別離,輕微的別離,不久即可再見的別離。丁承彥看著她堅定的神色,豁然明白了方才何慶東為什麼是那樣的表情。看來,都是將這蘇四小姐看錯了,也難怪當年可以名冠東城。

屋裏的暖氣燒得極熱,她推門輕輕的走進去,一陣熱氣熱騰騰的撲麵而來,熱氣彌漫得讓她僵硬冰冷的身子不由瑟縮一顫,眼睛也朦朧不清。許久,才看清空蕩的手術室裏,吳之桓靜靜的躺在靠窗的病床上,人還陷入沉沉昏睡中。一旁的手術台已經收拾幹淨,重新鋪了洗淨的白色床單,淡淡的消毒藥水味,潔淨的就如方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隻有地麵,一滴一滴幹涸的暗紅血跡,映在她眼裏,隻覺觸目驚心。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坐在病床一側的椅子上。

吳之桓身上蓋著一床潔白的輕柔軟被,將那手術後的身體遮掩了起來。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蒼白的泛不出一絲一毫的血色。呼吸輕而淺,微不可聞。幾縷粘濕雜亂的碎發垂耷在額角,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白發。

千回夢轉處,再回頭,已是華發生。

他竟是有白發了。

初識他時,他是那般的俊雅,長身玉立的站在櫥窗前,遠遠的喚她,“蘇四小姐。”

那時,一頭黑的軟發,幾絲垂在眉角,襯得他越發的目若朗星,讓她隻覺得他是白白的給那櫥窗做了一回免費模特。如今,竟是有白發了。

她心底一陣抽疼,伸手撫上他瘦削的臉頰,竟是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她靜靜的看著他,跟了他這麼些年,她從未如此好好的看過他。他微攢的眉,他輕閉的眼,他翕合的鼻,他蒼白的唇……

她一點一點的輕輕劃過,手指微顫,最後停留在了他蒼白幹澀的薄唇上。

她曾聽麵相先生說過,擁有如此薄唇的人,也是性情涼薄之人。

她當時就是看著這薄唇,才會想著要嫁與他。

既是涼薄,就不會有傷害。

沒想到,所有的都錯了。從一開始,全都錯了。

吳會長對三太太好,在東城是出了名的。就像當年議論蘇四小姐和何三少爺鶼鰈情深一般。他從不在外沾花惹草,就算是酒場玩鬧也是很好的把握著分寸。周遭的朋友故意開玩笑笑他,說他娶了蘇家的寶,忌憚嶽父的威名,所以不敢在外胡作非為,不敢怠慢了三太太。

其實,她是從不過問這些事情的。知道這些,全是麗珍來找她傾述時,一點一滴的告訴她的。

麗珍順從了父母的指婚,麵上嫁的極好,做了江家獨子江賀鳴的太太。江家在東城也是豪門望族,麗珍嫁入之時,江賀鳴的父親江雲鵬是商會的會長,是極有頭有臉的人物。江賀鳴也在財務廳任要職,倒也是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