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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些年,他真的是做到了他的承諾,從不勉強她,待她如朋友。兩人住的房間也離的遠,一個在二樓的東麵,一個在二樓的西麵。是整層樓隔的最遠的兩個房間。

她很少出房間,他也不找她,隻是囑咐了張媽將她的一應物什衣食住行打理的無微不至。兩人很少能夠碰麵,除了偶爾的同吃晚餐,卻也並不說話,兩人都是默聲的吃完,上樓。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從來沒有多的話。

唯一的一次也是在他醉酒後。

是他當上會長的那日,踉蹌的由丁承彥扶了回來。

已是極晚了,她早睡下了。

張媽上樓叫醒她,“三太太,老爺喝醉了。”

她懵懵的起身,也不開燈,隻就著未緊緊閉合的窗簾縫隙透過來的微弱光線,隨手從衣櫥裏翻出一件衣服換上,將門打開。

張媽還在門外候著,見她出來,忙說,“丁秘書已經將老爺扶回房了,三太太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點了點頭,就向他房間走。

丁承彥已從臥房裏退了出來,剛掩上門,轉身就看見了她,愣了一下,說,“三太太,老爺已經睡下了。”

她一貫的淡漠懶聲,“我進去看看。”

她輕輕的推了門走進去,入了吳府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進他的房間。屋裏一片黑暗,窗簾緊密的合著,她不敢開燈,怕耀醒了他,隻好大開著房門,借著門外廊間慘淡的暈黃光線朦朧的看著。

他躺在床上,整個人掩在晦暗的光影裏,可能因為酒精的關係,睡得極不安穩。

她靜靜的站在門邊,也不走近,遠遠的看著,怎麼也看不真切,隻朦朦的見著一個輪廓。

門不經意的晃動了一下,“咯吱”一聲,她一驚,忙準備掩門退出去。

他卻是翻轉了個身,擰亮了床頭的台燈,臉龐頓時就清晰的映在橘色的燈光下,眉目清明。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微眯著眼,皺眉不適的看著她,模糊的問,“瑾蔓,是你麼?”

她點點頭,心卻定了下來,走到床邊,輕聲說,“是我。”

他伸手就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仿佛要證實不是虛幻般,目光迷離的看著她,牽唇一笑,“瑾蔓,你穿這緗色旗袍最好看了。”

她愕然一怔,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衫,不由的笑了,穿了這麼久,自己竟不知道自己穿的什麼。

他看著她的笑,滿心欣喜,捏住她的手又緊了緊,喃喃的說,“你笑了。”

那樣平和的語聲,卻是一字一字的戳到她心坎上。

你笑了。

隻是一個笑,他已是如此高興。

可當年,任是她笑得如何的嫵媚璨然,也奪不回何慶東的心,他還是離了她去。

當年,何慶東在她嫁給吳之桓不久,就離開了東城,參加了新軍。報社當天還將這事作為頭版頭條刊登了出來。題目醒目,內容誇張。說何家三少爺為蘇四小姐衝冠怒極,毅然參加了新軍,同時賭氣的帶走了名伶鄢妮兒。

她當時看著報紙就笑,完全失了儀態的大笑出聲。何慶東終是為他的“對不起”做了證明。當日他說出“對不起”,她知道他已是做了抉擇,所以,執意的嫁給了吳之桓。隻是還心存僥幸的,希望這不是真的,希望隻是自己的錯覺,至少希望不是鄢妮兒。她蘇四小姐怎麼能這麼不爭不鬥的輸給已社交名伶。可是,誰能奪得過事實。血淋淋的不給她留一絲幻想,不讓她有一絲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