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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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蔓回到清和府邸,隻覺恍若隔世,恍惚自己已經在世事輪回裏度了亂世糾結,混沌糾纏的走了一輪,心裏悵惘煩躁,連張媽的關切問候都已是沒了力氣去理會,隻能將自己關在了房裏。

隻是一日一夜的時間,連二十四小時都沒有度過,她卻隻覺得這時光比以往二十多年都要漫長。都要慌亂。都要難挨。都要令人難以承受。翻天覆地。

如戲劇人生。

卻是錐心刺骨。

她是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何慶東。

她是從未想過吳之桓會以這樣的蒼茫突兀的狀態離開她。

她是從未想過……

原來這一輩子還會突見這樣的急管繁弦。

原來這一輩子還會突見這樣的錯綜慌亂。

原來這一輩子還會突見這樣的離合悲歡。

她是從來不知。從來不曉。從未考慮過。

未曾有一事,不被無常吞。

原來,人生還是有苦痛怨憎。

煩惱悲愁。

變化無常。

她在房裏待到了傍晚時分,靜靜的看著那天色一分一分的黯淡下來,成了一種朦朦的灰,沉沉的壓下來,這才重新梳洗過,出了門來,讓勝來備了車,送她去醫院。

一整個下午,她的心境之中都是一種空白,空沉沉的白,什麼都未想。她是不敢去想,害怕去想。隻怕那沉壓的心底,那思緒的閘口一打開,那樣翻湧的往事就會如傾瀉的洪水,排山倒海,滾滾而出,是再也攔不住。奔湧直流,瘋狂的席卷所有的一切。隻會將她湮沒,卷滅。

那樣的痛,那樣的無法避免。

到醫院的時候,夜幕已經有些低垂,在雪影的皚皚白光下,恍惚如夜色初明的天光。醫院前麵廣場上的花壇中的雪已經融化了些,露出裏麵花枝灰白的殘骸來,殘敗枯萎。

吳之桓住的的那棟西式洋樓因為住的人少,隻有幾個窗口透出燈光,整個四樓,卻是燈亮如白晝。瑾蔓遣了勝來先回去,這才上了樓去。樓上的哨崗依舊星羅密布的布著,見她上來,一徑的上槍行禮。

吳之桓剛吃完晚飯,正半躺在床上和丁承彥說著話,眉心微微的攢起,似乎是商量著棘手的事情。還是丁承彥眼尖,她才進了外間的門,他就已經看見了,忙住口向吳之桓使了個眼色。

吳之桓回眸便見她娉婷的走了進來,穿著一件檸檬綢色抽金絲碎花旗袍,白杏色披肩上的流蘇隨著她的走動,微微輕搖,越發襯得她熠熠生輝。那蒼白的臉上洇著一絲異樣的潮紅,反倒顯出別樣的嬌柔來。他的眉心不禁舒展了開來,看著她笑。

丁承彥恭敬的喚了一聲“三太太”,便識趣的退下了,順手關了內間的門。

吳之桓下午醒來的時候,已是聽丁承彥說了她午間時分過來的事情,隻待了一下,便離了去,說是晚些再過來。他放心不下,擔心她的身子,便打了電話回府去問,這才聽說她離了醫院後,隨了何慶東的近侍直接去了司令府邸。他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有著怎樣的思量掙紮,是一種怎樣的複雜滋味,也許這樣才是他要的結果吧。

待到下午三點鍾的光景,府裏才來了電話,說她已是回來了,隻是臉色並不甚好,什麼話都未說,便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裏。

他心裏明白,這是必然要過的檻。兩人已是多年未見,裏麵更是誤會深重,自然是需要更多思量。她的心裏,許是需要幾番糾結吧。

及至晚飯過後,夜幕低垂,她都並未過來,便想著她應該是不會來了,這才與丁承彥商量事情。卻未料到才與丁承彥說起正事,她卻是來了。

丁承彥關門退出去後,屋裏獨剩了他們兩人。雖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這麼些年,可這樣子的獨處,兩人還是第一次。

以前,是她故意的忽略他,不去理他。而他,是尊重她,凡是都順她的意,所以,也就不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