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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濃咖喱湯早就不能稱為濃咖喱湯了。
早上做湯的時候,她知道他在病中,不能吃刺激性味重的食物,隻能吃些清淡的,最後選的是那份咖喱味放的最少的那鍋,隻能算是略微帶點咖喱味。可是,咖喱少了,這味道也似乎失了鮮。喝起來,隻餘了牛骨頭的高湯味,又因為少許的咖喱味,反倒讓那牛骨頭湯味顯得有些怪異。
瑾蔓看著吳之桓喝,似乎是在嚐人間美味,便笑,“有這麼好喝麼?”
說罷,便將頭也湊了過來,道,“給我也嚐嚐。”重拿了根調羹,就著他那碗,嚐了一口,還是先前的味道。餘味之間,微微有些泛苦。
她笑著對他道,“你騙我,這麼難喝。”
臉上雖然是笑著的,眼眶裏卻是一股一股的熱氣一點一點的慢慢升騰,直要蒸發了出來。她是瞬間明白過來了,為什麼這麼難喝的湯,在他喝來,如享瓊汁玉液。隻因為這湯是她做的,她親手為他做的。
所以,他,甘之如飴。
哪怕是再難喝,他也是心甘情願。
她看著他一勺一勺的喝著湯,心裏似有小爪子在撓,一下一下,癢癢的,卻是分不清是高興,還是難受。一點一點的湧到嗓子眼,泛出疼來。
想說什麼,卻是害怕自己一張嘴,就會落下淚來。
她重拿碗替他盛了白粥,說,“吃點粥,光喝湯可是不行。”
他抬頭對她微微一笑,說,“每日吃它都覺得膩了。”
她在床旁坐下,問,“今日為了做這個湯,也沒有做別的。你今日先將就一下,明日讓他們做些其他的來。”
他歪頭想了想,還未答話,門外已是傳來了敲門聲,接著丁承彥便推門走了進來,說,“會長,三太太,查爾斯醫生來了。”
跟在丁承彥身後的查爾斯麵上永遠都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神色,看不明憂喜。
吳之桓微微挪了挪身,看著查爾斯,說,“是否還要檢查什麼?”
查爾斯這才微微露出一絲笑容,用他那永遠蹩腳的中文說道,“早上已經查過了,恢複的很好,明日就可以出院了。”
“是麼?”瑾蔓聽聞,一臉驚喜,看著吳之桓,說,“真的可以出院了?”
查爾斯點了點頭,說,“會長傷口愈合的很好,回家後小心點,再養幾個月,傷口就可以痊愈了。”
瑾蔓聽了他這麼說,心裏那種高興快樂難以言表,隻覺得要升騰起一種感動來,要熱淚盈眶,又似乎是卸下了這些天的心理包袱,一下子變得輕鬆,讓她激動得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當初傷後那樣的診斷,本就讓她自己如入伏天冰窖之中,勉強麵對。
如今,終是聽到了這樣的答案,讓她天天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有了著落。
吳之桓看著她高興的樣子,自己也是滿心歡喜,幾人又說了會話,丁承彥便和查爾斯出去了。
瑾蔓看著他,淚在眼眶裏是再也忍不住,簌簌的直往下掉,心裏有萬語千言,最後,也隻是說,“之桓,真好。”
真好。勝過千言萬語。
她終是盼到了這樣的結局。
她終是為自己挽來後悔機會。
她終是還可以好好待他。
還有這一輩子的時光。
一輩子。
她想起曾經的登報誓言,此生,不離不棄。
原來,還是可以的。
還是來得及。都來得及。
來得及後悔。來得及重新來過。
因為得了這樣的消息,她未向往常般待到夜幕低垂,隻待到下午四點鍾,便提前回府。臨走前,再三的說,“等我明日過來接你。”
回到清和府邸,她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張媽。張媽一聽,也是非常高興,命了人將一樓麵南的那間客房重新又收拾了一下。她在那客房裏麵待到極晚,一個人坐在麵窗的軟榻前,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淡青色的月光透過窗欞透射進來,將那疏疏的暗影投在鋪著白床單的床上,恍惚雋成定格。偶爾有清風撫過,吹得那抽紗剪花窗簾微微抖動,引得光線忽明忽暗,襯得那床上的暗影似有若無。
腦裏裏麵卻是一片木然,空空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直到窗外的寒氣越來越重,冷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才起身將窗戶關了,回到自己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