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廉從自家出來就挨家挨戶問大叔大嬸要不要租他們三房的田地。他們隻是笑著搖搖頭,摸著她的腦門,深沉地道:“廉兒,你可真像個大人模樣了……”

問了一路,她沒有得到一個肯定回答,有一個麵皮黧黑的老大爺毫不保留地暢懷大笑道:“廉兒,你們三房的那塊地本就貧瘠,咱們村的人自己那塊地都忙不過來。哪還用得著去租你那塊地啊?”

宋弘廉在村裏溜達了一會兒,感覺把地租出去可能沒啥戲了。

這一天是逢四鎮上趕集的日子,很多村民都帶上自家的特產,去鎮上售賣,補貼點家用。走過村口的老榕樹,前麵一條筆直的石板路就是通往清溪鎮的必經之路。

一個年輕女人背著一竹簍的土雞蛋,再挑著一筐去年曬好的筍幹和另一筐野菜,隱隱能看到她健壯的腰背。

一個不小點在後頭跟著,吸著鼻涕,手指還搓著一塊泥巴,奶聲奶氣地問年輕女人:“娘,我想吃黃豆粉圓子,還有泡蝦……”

“到鎮上娘就給你買圓子吃。泡蝦太油了,你吃了鬧肚子。”年輕女人看著兒子鼻涕泡掛到嘴上,自已又騰不出手去擦,“小寶,你的鼻涕蟲都吃到嘴裏了!”

宋弘廉沒去過清溪鎮,不過她可以跟著這個年輕嬸子去鎮裏看看。於是她三步並作兩步,在後頭默默跟上。

清晨的薄霧如紗,一條涴涴河流將清溪鎮分成了南北,河流上的石拱橋兩側聚集了各個村落的村民,他們擺著各種小攤子。剛從地裏摘的新鮮茼蒿,還帶著晶瑩的露水,幾隻大白鵝裝在竹編框裏,嘎嘎叫著,時不時探出腦袋試圖去啄人。還有小攤販直接支起鍋子,煮起了鹹菜米麵,幾文錢一碗,雖不帶葷腥,也因便宜大碗深受歡迎。

宋弘廉的口袋比他的臉還幹淨,自然也吃不起麵。她走著走著,就走到一個十分冷清的舊書攤子,攤主是一個幹瘦的男子,穿著一件竹青色舊直裰,雙手抱胸,揚了揚下頜,問道:“小孩,帶錢了嗎?”

宋弘廉瞥了他一眼,沒理他。

攤子上的東西很雜,既有臨摹用的字帖,也有話本集子,適合開蒙的《三字經》,還有野史筆記。

《金氏農書》?

她記得五大農書分別是《氾勝之書》、《齊民要術》、《陳敷農書》、《王禎農書》、和《農政全書》,何時冒出了《金氏農書》?

宋弘廉翻了翻,薄薄一冊,這本農學之書還是很罕見的,萬一自家的地租不出去,她還可以從這本書參考一下種點啥能快速掙錢。

“小姑娘,沒錢別翻了,書都給你蹭出了汗味。”攤主兩指並攏,點了點那本快脫了書皮的農書。盡管滯銷了很多年,可有一本算一本,也是他僅有的財產呢!

分隔符

這天晚上,宋弘廉一進村子就看到幾個村民對自己指指點點,他們避諱的眼神讓她十分不解。待走近宋家那黃土泥牆圍成的院子,她老遠就聽到幾聲背過氣的哭聲,頓覺不好。

宋家院子裏,白發蒼蒼的葉氏跺著腳在哭天搶地:“我的兒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倒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娘,別哭了,嫂子聽著多難受……”宋棠梨攙著半癱倒在自己懷裏的葉氏,抹著眼角的淚。

原來宋弘廉出門那會兒,她的爹宋青蒿不慎從床上跌下來,腦殼磕出血來。葉氏準備好一碗稀粥端進來時,他就已經氣絕人亡了。

從宋青蒿醉酒跌進河裏,就像個活死人一樣,不能言語,一天到晚隻能躺在床上。如今三兒子說死就死了,葉氏和宋老爺子都難以接受。

葉氏更是將一腔失望和對老天的怨恨發泄在了三兒媳張氏身上,呶呶不休道:“當初我就不同意老三娶她,她和父母斷絕關係,嗬,得是多狠心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