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省親這日聲勢浩大,天還未亮夏府就已早起安排了,各路仆從忙的腳不沾地,果盤鮮花各處擺放,連屋簷下的燈籠也是換成了新的。
夏望娉一早就被抓起來梳妝打扮,今日不同往日,月眷給她梳發更加慎重了些。月梨給她上了全妝,從妝匣子裏拿出各種不同的簪子比對,左看右看。
夏望娉輕輕打著哈欠,感覺到月梨在輕輕描繪她的眉毛。
月眷給她披上外紗,輕盈優美,好似天仙下凡。
不多時,夏鴻、蕭瑜兒、夏幾安、夏嫣然均是整理好了,蕭瑜兒仔細打扮一番,當家主母的氣質更是凸顯。夏嫣然雖還未長開,卻別有一番風味。夏幾安一身漂亮玄衣,頭發束起。夏鴻站在隊伍的最前麵,負手而立,威嚴無比。
馬車轆轆而來,跟著一眾宮女太監,排麵之大,可謂是聲勢浩大。
賢妃娘娘得聖寵,剛得了一子,還被皇上賜名璧,其中意味可夠猜了。便想著,那馬車是越來越近,如同壓境而來的黑雲,夏望娉竟有了一絲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低了頭,卻是不太想去看。
馬車很快停了,連忙給了階梯,車簾也被撩起,伸出手來。不久,一隻瑩白素手搭在小宮女的手心裏,根根蔥白的指徹底撩開了車簾。接著便是角下先露出一截紅色華服來,有雲煙金繡飄然欲出,一隻鞋子伸了出來。隨後便是簪子流蘇碰撞清脆響聲,如待飛蝴蝶,在淡色陽光下發出閃耀光芒。最後便是頭和身子出來,羊脂玉般的麵龐,眼角處有精致金粉,一雙目如天水旋旋,清波蕩漾,盛著無限柔情蜜意。
夏鴻見此,便要行大禮,賢妃娘娘含笑揮手,便免了。她下了馬車,迎了上去。蕭瑜兒再也控製不住,正要哭個不停,卻又想到了什麼,隻憋了回去。夏幾安大方同她打招呼,其風姿已隱約可見。夏嫣然則控製不住地往賢妃娘娘的頭頂看去,繞是怎麼隱藏也藏不住她眼底的豔羨。
夏望娉遙遙望了夏盼婷一眼。
賢妃娘娘笑得端莊明麗,向來不失了風韻,舉手投足間是一板一眼,規矩繁多。
夏望娉心裏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卻隱隱嚐到了苦澀。可姐姐歸來,又該是歡喜的,便一時不知是哭是笑。但念此爹爹會生氣,便壓了那苦澀,也笑起來。
這一笑,夏望娉又想起了昨日的晚會。
今日回想起來,竟然覺得遙不可及,似乎隻是她的一場美夢。
這一回想,賢妃娘娘便是已和夏鴻寒暄完畢,被他迎了進去。仆從們皆是整齊劃一讓開一條路,有膽大者悄悄抬頭,想一睹傳聞中賢妃娘娘的姿容。
賢妃娘娘乃是夏府大小姐,閨名盼婷,小小年紀頗具盛名。當時京城津津樂道的一件事便是這夏府大小姐最終會嫁給哪家兒郎,到底是丞相薑家的嫡子薑懷問又或是書香門第長子顧啟。最後大抵是誰也不成想,夏鴻竟把人送進宮裏去了。
送進宮後暫且不談,先說說這盼婷小姐一入宮就是得了齊皇後的青睞,可把人嫉妒得咬牙。可偏生著夏盼婷又是個會做人的,幾輪下來,不僅懷了皇嗣,還化解了多數姐妹的仇恨。
夏望娉隻覺得無聊。
她倒是想念出去玩兒,昨日在外頭買的冰糖葫蘆和月眷在路上瓜分了。她很少吃這等吃食,外覆晶瑩糖霜,內裏山楂酸,酸甜混合,別有風味。
可又看看如今桌子上鋪陳的菜肴,雖是好看,夏望娉卻總覺得食之無味。
暫且說這賢妃娘娘一直和夏鴻蕭瑜兒說這話,壓根沒空搭理夏望娉的意思。夏望娉右邊是夏幾安,左邊是夏嫣然。夏幾安吃了幾口,發現夏望娉沒吃幾口便放下了筷子,問:“不合口味麼?”
“不是,大概是我身子又不大好,沒什麼胃口罷。”夏望娉搖了搖頭。
夏幾安聞言,關心道:“這可不好,要不先回房去?這兒我替你頂著。”
“這有什麼用?還是悶。同你說過了,是心裏頭悶。你若真想我好點,那便帶我出去玩一玩。”夏望娉瞥了夏幾安一眼。
夏幾安像是被嗆了一下:“姐姐別拿我尋開心啊!爹娘若是知道了,不得扒了我幾層皮?你身子本就不硬朗,在外頭出了事誰來擔責?就是把這丫頭全打死也不行。再說,帶姐姐出去,我也費勁兒。後門那兒全是眼睛,風吹草動的。而且外頭多壞人,姐姐你性子單純,小心被騙了去。”
夏望娉又想起昨日的小販和沈行之周壹宸一眾人,哼道:“那也未必,好人總比壞人多。而且我瞧你們就是太擔心,我也不小了,難道還找不著回家的路麼?難不成,待在這兒繡花才是道理?繡花便能……便能救我了麼?便能讓我開心?”
“姐姐也不是不懂三從……”
夏望娉氣了:“你還敢和我提三從!——我那日赴祁公子的約,是沒同你說過吧?也罷,同你說了也沒什麼意思,反倒還要來數落我一番!他拿那辣椒戲弄我,還出言嘲諷我,更是看不起我們夏家。怎得?忍?忍到他都上手打死我們了也換不來什麼!繡花?我靠繡花,他便能看得起我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