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裏裹挾著陣陣梅香,少女提起裙擺目不斜視從他身邊經過,踏進屋子之前還要皺著眉露出百般嫌棄的表情,催促道:“你快點離開!”
白衣少年筆直站在雪中,肩頭落滿了雪花,他的眼眸很是淡漠,清冷的無情的,仿佛已經習慣她頤氣指使的態度,輕衫寬袖隨著寒風在雪中搖擺,滿身冷意。
懷馳淵的濃睫上也落了片片白雪,不過片刻,便融成細細的霧氣,好似將他這雙比常人更漂亮的雙眸點綴的更精致,他麵無表情抬起眼睫,悄聲無息看著少女進屋的背影。
這一抹亮眼張揚的紅,是這雪白色天地裏唯一的絕色。
韶珠越過台階進了屋子,屋子裏十分暖和,她抬眸四下看了一圈,在窗邊的案桌瞧見了兄長的身影。
男人一襲黑衣,長衫大袖,腰帶上是用銀線繡成的虎紋,腰間掛著一塊瑩潤剔透的碧玉,案桌右上方燃了香,是味道偏冷的鬆針香。
牆壁上懸掛著一柄殺氣凜冽的長劍。
男人低著頭,手中執筆,遲遲未在紙張上落字。
韶珠很久沒見到哥哥,前些日子,青山派底下的小宗門起事造反,他哥哥拿上佩劍獨自一人就下了山,短短半個月,便將那些帶頭起事的小宗門滅了個幹淨。
韶珠眉眼笑開,甜甜叫了聲,“哥哥!”
衛殺聞聲緩緩抬頭,瞧見妹妹的臉龐,眉眼間的冷峻稍退幾分,神色盡可能柔和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毛筆,隨口問了句:“你怎麼舍得跑過來看我了?”
她平常可不愛搭理他,總是嫌棄他管教的事情太多。
衛殺隻有這一個妹妹,自然要看管的嚴厲些,免得她出了什麼事,或是被旁人騙了去。
暖烘烘的屋子站上一會兒,韶珠的鼻尖就開始冒起細微的汗,她解開鬥篷,隨手擱在一旁,“我想你了,不行嗎?”
衛殺挑眉,明知這個小狐狸說的是假話,心裏卻還是忍不住高興,“又想要什麼了?”
說這些好聽的話來哄他。
韶珠這次真的沒什麼想要的,這句想他了也是出自真心,她仰著臉,好奇地問:“哥哥,你為什麼要罰跪懷馳淵?他惹你生氣了嗎?”
衛殺淡淡道:“隻是讓他跪一場,你就心疼了嗎?”
衛殺在妹妹身邊當然會安插眼線,倒也不是為了別的,隻是為了保護她,他才回來的路上便已經知道這些日子懷馳淵又惹韶珠不高興的事。
這個少年有幾分骨氣,但這點骨氣在衛殺來看了就是他油鹽不進。
若不是懷池淵的根骨極好,又是和他妹妹雙修的絕佳人選,不然衛殺早在他當初拒婚的時候就直接殺了他了。
他妹妹先天體弱,後來又中了毒,身體更不如從前。
韶珠當然不肯承認,“我就是好奇。”
衛殺眼神有些輕蔑,“罰了就是罰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沒要了他的命,已經是他心慈手軟。
衛殺這些年傷人無數,內心也從未有過負擔,也不會覺得愧疚。不過他的表麵功夫也是做的極好,外人都讚道這是位品行俱佳性格溫和的大公子。
竟沒被一人看出他骨子裏的嗜血偏激。
這件事上韶珠得好好勸勸她的兄長,懷馳淵不是可以隨意揉捏的麵團,他將來遇神殺神遇佛嗜佛,恨不能以仇人的血來喂養自己的劍。
她不能讓父兄成為他的劍下亡魂。
韶珠伸出兩根手指頭,小心翼翼捏住兄長的袖子,在熟悉親近的家人麵前,她一向柔軟嬌氣,“哥哥,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為難他?”
衛殺沉下眉眼,聲音都跟著冷了冷,眉梢微微一動,略有不悅,“就這麼喜歡他?”
男人掃了眼被她攥在掌心的袖口,也沒推開她,隻是眼中有些無奈又有點苦惱,他皺起眉,說:“外邊好看的男人很多,你隨便挑了幾個喜歡的,哥哥幫你帶回來。”
韶珠知曉她哥哥誤會了,並未打算解釋。
衛殺揉了揉她的腦袋,緊跟著輕描淡寫:“碰見不喜歡自己的,直接殺了就是,免得讓別人搶了去,一直記掛還糟心。”
不愛她,就去死。
韶珠歎了口氣,“哥哥,你快點答應我。”
向來對她有求必應的衛殺這回卻沒有輕易點頭,不太高興的抿直了嘴角,“你太喜歡他,也不是好事。”
等於將把柄親自送到對方手中。
韶珠怔了怔,隨即表現得若無其事,她說:“我要自己懲治管教他,不要你插手,這樣我的樂子就沒了。”
衛殺烏泱的眼神自她的頭頂落下,淡淡瞥了一眼,將信將疑,“也罷,隨你。”
韶珠解決完正事,心中的石頭就落了地。
她不願在兄長的眼皮子底下多待,等雪小了點就要離開。
衛殺也沒說什麼,隻是將她叫到跟前,幫她係上紅色鬥篷,拍幹淨狐狸毛上的雪珠,一雙冷漠的眼睛沒有感情看向她帶來的侍女,語氣淡淡吩咐了句:“看顧好二小姐。”
侍女們其實更怕大公子。
二小姐脾氣大了點,卻很好哄。
大公子平日說話溫聲細語,瞧著斯文好說話,偏不是個好糊弄的人,有關二小姐的事上不能出半點差池,事無巨細全都要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