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春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在一座高山裏,有一位成為山神的少女。
山神有一隻雄壯的白虎。一群小動物和她一起居住在一個鮮花青草滿布的洞穴。
冬天的時候,山神穿著碎花的短裙接受村民的祭拜。她會騎著那白色的大貓踩過祭台。貓咪掃落祭拜的蠟燭,蠟燭掉落一地燃起大火,大火燒垮村民的房屋。
少女發出清朗的笑聲。
成為山神的少女沐恩神明的憐憫。
少女的碎花裙散落一地,鮮血染成的花爬滿山坡,刀叉構成的村民在大火之中哭嚎。
一隻天邊來的白虎駝走了少女。
長空萬裏,唯有光明。
醒來的江守春慌裏慌張地爬下床,在桌子上找到自己的手機,在手機備忘錄裏打下幾個字:成為山神的少女。
“怎麼了?”
鄭悸被江守春吵醒,被子被她揉亂。
江守春扭頭,霧氣未散,太陽不見蹤影,天還沒亮。
“沒事,你睡吧,還早,”江守春看眼時間,“才早上五點。”
“嗯……”
那備忘錄,長長的一條。
排在“成為山神的少女”上麵的是“光明頂”,再前麵是“日出之前”,“琉璃瓶中的花”……
江守春放下手機,給自己套上內衣內褲。
她輕輕到窗邊。
屋外雪白,她感受到寒意。
身後是鄭悸還有溫暖的被窩。
她吹出一口氣,心裏麵癢癢的,她覺得自己有什麼事情沒有做。有什麼東西還靜靜待在原地等著她去。
雪花飄著,樹枝上掛著冰。
她怕被凍著了,於是扭頭又鑽回了鄭悸的懷裏。
昨天她們忙到太晚,最後去浴室的時候,江守春迷迷糊糊一腳踢在了門框上,疼得清醒,直叫痛。
睡前鄭悸給她噴了些藥,此時此刻還有些痛。
鄭悸有鄭悸的氣息,這句話很奇怪,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的,鄭悸有鄭悸的氣息。
江守春抱住鄭悸,把手輕摟在鄭悸的心口,鄭悸的氣息穿行在呼吸之中。
鄭悸的頭發散亂如麻線,後背光潔如綢緞。
鄭悸扭過上半身,抱住江守春,親了一下她。
江守春淺笑之後鑽到了被窩裏麵。
於是鄭悸的手隔著被子搭在她的腦袋上。
“江守春!你不累嗎?”
“不累。”江守春聲音嗡嗡。
昨夜她們忙到很晚,江守春本來的確是乏累的,但是現在她就是不累了,她人在溫柔鄉,溫柔鄉是如水一樣的波濤浮住人搖搖的軀幹。
等太陽爬起來穿透雲霧,鄭悸她們才離開了酒店。
她們就要離開雪山,去其他地方了,江守春心想。
“時間都不夠了,”鄭悸唉道,“早知道把這些時間也算進去了。”
“多待一天?”江守春說。
鄭悸搖頭,表示她明天還要上班的。
上班。
這兩個字真是玄妙。
“我們定時間,晚上七點就準時返程。剩下的時間走到哪裏是哪裏吧,乖乖。”鄭悸提議。
江守春隨緣慣了,她的主見大部分時間都是不在的,少有的時候也是扭扭捏捏的說自己不樂意。
話說得別扭,但是人說不去就是不去。當然了,說去也肯定要去。
羽神山往東是石林和茂神塔。
傳說茂神名羽,是天上的神女。她下凡懲戒不敬神明的暴民,在昌縣降下了石雨,石雨所觸及的暴民都化為石像,這就成為了石林的前身。
暴民被滅,善良的眾人以她名字命名雪山,又以她的神名修了一座神塔,取名茂神塔。
羽神回天之後,茂神塔香火世代傳承,保佑著昌縣一方水土。
石林位在偏遠,靠近後來修建的工廠。
工廠在許多年之前就停工,隻留下了一部分藝術建築作為留念。
蠶絲廠的門前是一個高大的人物雕像,雕像目光堅毅,手中握著什麼東西,性別難辨。
“以此雕像紀念絲廠一千三百八十七位工人”
工人。
多麼遙遠的名詞。
山腰的國道路窄彎多,坐在副駕駛的鄭悸目不轉睛看著前方,心裏有些心驚肉跳。
這道路正中央跑著三輪車,大客車,小客車,摩托車,甚至還有自行車,路也不是那麼平整。喇叭聲音滿天飛,沒有停過。
導航不知道為何指了一條山林小路,江守春拐進那水泥灌起來的路,路邊是泥土雜草四生。每幾百米路變寬土坡,作錯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