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那雙滿布血絲的眼睛看得後背發毛,心裏不住嘀咕:小滿,咱們還是退出鬼圈吧!什麼桃林冤魂、什麼沒舌頭女鬼,跟他一比都弱爆了!知道為啥鬼片主角也要戴美瞳麼?因為黑眼球越大,眼神空洞的時候就越像是一口井,啥都能往裏裝。吃人算什麼,人家直接用眼神殺死你哦!
樓雲天的黑眼球本就屬於加大碼,平常黑白分明的狀態自然顯得眼睛炯炯有神,現在被血絲一籠,就光剩下嚇人了。光線昏暗之下,他那倆眼珠子簡直像是用手指頭直接戳出來的洞。
麵對全方位3d版午夜凶鈴,我的後背上好像有冰耗子在刷拉拉地爬,深呼吸幾次才勉強吞了幾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招魂:“樓大人,樓雲天,雲天……”祖宗,您好歹給點反應啊!
樓雲天眨眨眼睛,神智似乎恢複了一些,雙眼的焦距艱難地聚在我身上,似乎在奇怪我為什麼叫他。
我隻得鍥而不舍地把自己當複讀機使:“樓大人,我們打烊了。”
樓雲天反應一會,頹然點頭:“打烊了……”邊說邊撐著身子要起來,可屁股剛剛離了墊子手肘便一滑,險險摔倒,我連忙伸手扶他,小聲嗔怪:“大人跪坐了一天了,雙腿血液不通,早沒了知覺,一時間又哪站得起來。您先扶著妾換個姿勢,伸開腿緩一緩再說吧!妾這就叫小滿來給您捶捶。這麼晚了,怕是叫不到轎子,妾要不要去請樓府的管事來接您回去?”
樓雲天又呆了半晌,才緩緩搖頭:“不必,我這副樣子,回到家裏卻還是要受母親責怪的。——能否勞煩夫人送我到附近的客棧過上一夜?在下耽於棋局,給……給夫人添麻煩了……”他說最後一句時,表情委屈得好似要哭出來似的。
聽說癡迷於任何東西的人,心裏都裝著個沒長大的孩子,如今看見樓大帥哥如此,我算是徹底信了。
我隻得先答應一聲,幫著他抻開雙腿後,叫過小滿來悄聲吩咐幾句,又從廚房盛了碗魚粥給他:“大人一天都沒吃東西,身子又怎麼經得住。這粥是我們自做的,可能不及外邊的鮮美,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樓雲天道了聲謝,雙手捧過碗呆呆地看著,也不動筷。
我歎一口氣,您要絕食也別當著我的麵絕啊,這不是讓我平添負罪感麼!
隻得柔聲開導他:“大人可是還念著這棋局呢?您想了這許多天,可有所得了?”
他苦笑一聲:“一無所得。雲天昔日妄自尊大,如今得遇此局,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媽呀,至於麼,不過是一盤棋,下不過去換一盤就是了,非要跟死人爭個天下第一,不是作是什麼?想當初我玩空當接龍的時候,勝率可是華麗麗的百分之零啊。
好吧,尊重他人信仰,別人的信仰是耶穌如來,他的信仰估計就是黑白色的大熊貓。
我看看棋盤,隻覺得黑白相雜自有其規律,看著還挺好看的,頗像一幅後現代著作,至於別的門道,請恕在下眼拙。
幸好看不出來,我要是像虛竹一樣隨手把珍瓏給解了,他不得一口淩霄血糊我熊臉?
對了,虛竹!我精神一振,笑道:“妾之前聽我們那兒的說書先生說過一個珍瓏棋局的故事,雖然隻是個傳奇,大人不妨聽我說說,也許就能悟出來些什麼呢?”
樓雲天半垂著頭,也不言語,我隻得自顧說下去:“傳說有一位棋聖,著有一本棋譜,相傳其中蘊含天下棋局之奧義,然而因為道理太過艱深,若是修為不夠,看了反而會癡迷過深,對身心大大有損。因此棋聖精心設計了一盤殘棋,囑咐弟子,若有求譜者,必先破了棋局。”
說到這,我刻意頓了一下,偷看他反應。樓雲天微微動了動,啞著嗓子輕聲道:“棋聖的考慮,確是應該的。等閑如我……嗬。”自嘲一笑。
溫室裏的小花啊,解不出棋局都能顛覆三觀。我無奈繼續:“世間弈棋的高手聽說了,便都慕名來破這棋局,然而任憑他們如何嚐試都不得其解。於是便有人說,這棋局其實是無解的,白子必敗。”
樓雲天搖頭:“隻要做得珍瓏,黑白雙方便是勢均力敵,又怎會有一方必敗?這便是搪塞之詞了。”
我看他好像聽進去一些,不由輕鬆許多:“後來,公認的當世第一高手也來了,他與人手談,從未有過敗績。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在棋聖的弟子麵前一敗塗地。因為打擊太大,高手一時不能控製心魔,又受了壞人挑撥,當即便要自絕以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