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克,這人竟然是個美人一哭,江山就放一邊的家夥。
我自己都不知道,本姑娘竟然也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
唉,活該我被沈鴻當工具。
我歎一口氣:“你知他今日為什麼平白扇我一巴掌?不是因為我弄垮了沈家,而是因為我沒能讓你分心。”
“我從柴房搬回來當日,沈鴻便來找我。他同我說,沈庭自他兒時起,就以毒打他為樂。沈家家敗,他也曾在其中推波助瀾,沈庭自裁,他隻有釋然,並不會因此怪我。他叫我放心,不必想著先下手為強,去找他的麻煩。——這番言辭,是否與同你說的那套話大相徑庭?他不斷向你我二人示好,又不時為咱們的關係出謀劃策,不是因為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也不是因為顧念舊情心懷歉疚,而是想著漁翁得利。”
我說:“你同我一起衝突,便無心政事,他就可以渾水摸魚,為己謀福。”
“你當知州的權力不大麼?為追討何朝宗舊部,他可以隨意調配青塘所駐府軍,反正人在哪裏,不過一句莫須有就可以解釋。因馮起開的關係,何朝宗在青塘的田產不可能太少,他吞沒一兩處,或是將別人的田地也添進去,你又怎麼可能覺得出來?他沒錢沒權的時候已經搞垮了一個沈家,待到有錢有權時,以權謀私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少做?”
“他第一天便警告我,他手中握有我身在賤籍的證據,他也明知良賤不婚,你是他的安身立命的倚仗,卻為何仍慫恿你娶我為正妻?除了能夠借此要挾你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釋。”當然還有其他的解釋,就是那個變態真的愛上你了。
不過鑒於沈念恩沒什麼幽默感,我還是不要自找沒趣的好。如果右邊臉也跟左臉對稱,老娘就真成豬頭了。
沈念恩凝眉不語,我見好就收:“我言盡於此。你也知道,我和沈鴻不對付,我說他的壞話,你自然不敢全信。但有時候,人也隻有對自己敵人時,才最坦誠。因為是敵對關係,所以對手說什麼,都可看做是汙蔑。”
“我已盡量中立,我所說的疑點,也並不是一句雞蛋裏挑骨頭就能解釋得了的。就算你現在不信,也不妨裝作與我鬧翻的模樣。一來是讓他放心,不必再絞盡腦汁地謀劃,如何才能讓你我鬧得不可開交,二也是瞧瞧他,接下來究竟要做些什麼,竟令他不惜與你起衝突。你不過是身在局中,又從來沒見過他旁的嘴臉,這才著了他的道。相信隻要你心中存疑,多聽多看,總能抓著馬腳。”
我從他手裏接過布巾按在臉上,笑道:“這一巴掌,令我如遭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將他朝三暮四的作為找出個合理的解釋,總算是挨得不冤了。也是他演得過火,太低估了我。”
沈念恩沉默一會,突然托著我的下巴抬高,深深地看著我雙眼。
我眨眨眼,試探地笑:“怎麼?”
他若有所思,許久才道:“青青不識字,閑時總央著我教她。然而她在攜芳院裏,又哪有許多空閑的功夫?我統共隻教會她我的名字、她的名字。”
他起身取來紙筆,把毛筆塞到我手裏:“聽講你是會寫字的,可否寫一下樊青青三個字?”
我心裏一喜:他終於看出我跟他心上人不同了?大哥,我等這一天等得好辛苦好辛苦,我的心好痛好痛。
等等,他之前說,若我記不起來樊青青的事,……他要怎麼著我來著?親手結果我?
我手中的毛筆頓時變得沉重。一下筆,身份必然暴露,他可能會高抬貴手放了我,也可能會一時激動殺了我。
我變成了薛定諤的貓,但我比那隻小東西還苦逼,因為我要自己打開箱子。
我深呼吸良久,才顫抖著下筆,寫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沈念恩留戀地看著,微笑:“字還是那樣醜。”
……你妹,那是老子不會用毛筆。
他指尖點著“樊”字:“青青總是嫌自己的姓太難寫,我教了無數遍,又將字拆開來解釋,她才勉強學會,隻是寫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在大字上多加一點。”
“我笑她,她卻說,她這樣的命,比狗還不如,點上一個點,也算是同別的樊區別開了。省得汙了她老祖宗的名聲。”
他探究地看著我,眼睛半眯著,目光深沉:“樊字上少了一點,是你故意,還是你不記得?”
我張張嘴,他卻迅速扭過頭:“不必說了。你這幾天,不要輕易離開房間,我會每日來看你。”
他起身欲走,又停住,俯身摸摸我臉:“待會我叫子蘭給你上藥。”
直到門關上,我還沒反應過來。
他是判了我留校察看,還是終身監禁,或者是……死緩?!
我手腳冰涼,無語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