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華山自古多險峰,遊者眾多。而來此比武、一較高下的江湖中人,更是數不勝數。
十年一屆的華山論劍,如今已是當今武林中最盛大、最隆重的武術盛會。勝者自然名利雙收;敗者則回頭繼續埋頭苦練,希望下一回重登論劍之台再爭個江湖第一。
八月中秋將至,十年一屆的江湖比武盛會又將拉開帷幕。華山上下,到處人山人海,看熱鬧者有之,心懷壯誌者更是無數。
“哎,快走啊!蓮花台那裏今天有比武哦!”
“笨!蓮花台隻是第三流的比武啦,看也要去看登仙台的比武!”
“喂!你剛才說什麼?蓮花台隻是第三流的比武?老子昨日剛在那裏勇奪了個江湖第七排名!你有種再講一遍!找死是不是?”
“第七?哈哈,老兄,別讓人笑掉大牙了!你可知昨日在登仙台勇奪武林第三的高手是哪一位嗎?說出來嚇破你的狗膽!那可是我的義兄伍壕!”
“伍壕?喲,好響亮的名字啊,隻可惜咱們是聽也沒聽過!不知是何方高人呀?”
“大膽!竟敢如此放肆!吃我一劍!”
“哈,打就打!我堂堂武林第七豈會怕你不成!”
頓時,刀劍相擊、塵土飛揚……
薄唇不屑地微微一撇,不想這無聊的鬥毆汙染了自己的雙眼。黑衣少年身形一轉,朝著上山的小徑行去。而他的身後,緊跟著一個矮矮瘦瘦的孩童,一樣的黑衣打扮,一樣用布繩攏住肩背的散發,一樣的沉靜無聲。
少年的步子不緊不慢,走得很從容。他從未到過這天下的名山,但這華山上的美景在來此的途中,卻已聽別人讚歎過百回。如今親自觀賞一番,看來也不過如此。
但他身後的孩子可不是這樣想的,一雙眼睜得圓圓的,還骨碌碌地亂滾,一眨不眨地看著美景。山如此的高,穀這般的深,上有藍天白雲,下有青鬆翠柏,天地景致互相映襯。天啊,實在是太美了!不知不覺間,孩童的步子開始慢了幾分。
“你要是貪看這景色,便留在山下,還跟著我做什麼?”少年突然頓住身形,雙手抱胸皺起濃眉,回首冷冷地一喝。
“啊!”那孩子猛然間醒悟過來,忙急急地快跑幾步,一口氣奔到他的身後,氣喘籲籲地躬身,“對……對不起!我……”
“若隻是想瞧這山景,就不必跟著我了!”少年猛一甩手疾步往前,不再理會那孩子。他平生最煩的就是被拖累。“我不看了,我不看了!”那孩子高聲叫喊著飛快地跑,隻想追上前麵突然加快腳步的黑衣少年,“等等我!請等一等,等……”
“大膽!此處不準大聲喧嘩!”突然,從山道的拐角處躍出兩人。這兩個人身穿白衣、手拎利劍,一下子擋住了上山的路,那兩把劍則危險地攔在了黑衣少年的眼前。
“兩個毛孩子!”兩人之中較年長的一個問道,“爾等可知此處乃是禁地?小小年紀竟然敢在此喧嘩!你們的爹娘或師父師兄呢?他們可有名號?若是不入流的無名宵小,還是快快滾下山去吧,免得等會兒嚇破了膽子哭著喊大人!”此時,落在後麵的那孩子也追了上來。見此情景,孩子悄悄地停在那黑衣少年身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聞言,黑衣少年懶懶地抬起眼,漫不經心地瞥了兩人一眼,覺得眼前的白色實在太過刺目,便轉回身去笑問身後的孩童:“你爹娘呢?”
那孩子愣了一愣,不知少年為什麼這樣問,但馬上回答:“我不知道。”自有記憶開始,便一直跟隨著一名老乞丐,也從未聽老人家提起過自己是否還有父母在世,“我是在乞丐窩裏長大的。”遇見黑衣少年之前,自己甚至從未離開過那小鎮。
“那你師父呢?”黑衣少年繼續追問。這也是他與孩子同行以來,第一次開口詢問孩子的身世。
“我一個小叫化子,哪裏來的什麼師父?”孩子樂了,“就算有一位養我長大的老人家,可他也去世兩年多啦!”那位老人家過世之後,自己就一直孤身一人生活。
“哦?那你可還有什麼親人——例如師兄之類的?”黑衣少年嘲諷地回首看了那兩人一眼。
“哪來的師兄呀?”那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除了你,這世上我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啦!”而眼前的黑衣少年也不能算是認識,自己隻是厚著臉皮硬跟著他而已,至今仍不知這黑衣少年的姓名呢,更不用說少年的來曆,可是這兩個萍水相逢、互不相識的人,卻已經朝夕相處了一月有餘!
黑衣少年讓他跟呢!孩子的心中不由得一蕩,有說不出的快樂。
“那你叫什麼?”這個孩子已為自己牽了一個月的馬,他竟然從未想起過要問一問這孩子的姓名。
“嗯。”那孩子想了想,“老人家活著的時候,總喚我什麼‘阿單’的。想來,我就叫阿單吧。”孩子也不敢確定到底該如何稱呼自己。畢竟,已經很久沒有人喊過自己的名字了。
“阿單。”黑衣少年重複了一句,看向攔住去路的兩人,“聽清楚了?他無父、無母、無師父、無師兄,他名叫阿單——我們可以過去了嗎?”
“那你呢?”
“我?”黑衣少年也側頭想了半晌,“我好像也沒有父母。”
“師父呢?”
“師父死了。”
“總會有名號吧?”那兩人表情更加不屑,“說出來讓爺們聽聽,看曉不曉得尊師的‘大名’!”
“沒有名號。”黑衣少年這次回答得很是幹脆。他的師父的確叫“無名”——不算騙他們的,對不對?
“你又叫什麼?”那兩人早已不耐煩。
“我?”黑衣少年淡淡地一笑,“我是黑衣。”
黑衣!他叫做黑衣!阿單聽入耳中,心中一陣激動,終於知曉了這黑衣少年的名字了!
“黑衣?”那兩人懷疑地上下打量了黑衣幾眼,顯然不信,“人如其名——還不快滾!”雙劍猛地一揮,劍刃頓時貼在黑衣的頸旁。
阿單被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地就要衝到黑衣的身前。
但是,不等他有動作,黑衣已經笑了起來,笑聲低沉卻又極其清雅,“黑衣這名字可是你等喊的嗎?”然後,隻見黑衣的食指輕輕一彈,兩聲脆響過後,貼伏在頸間的兩柄利劍頓時攔腰斷作兩段。
那兩人頓時大驚,同時向後全力一躍,顫著聲道:“閣下到底是何方高人?”這少年看上去隻不過十五六歲,怎麼內力卻如此深厚?!
“我知道我很高,不必勞煩你再說一回。”黑衣撇唇,一手拉過阿單,低聲問:“你是要看這華山險景,還是隨我去瞧那什麼‘華山論劍’?”語氣中盡是數不盡的嘲諷。
“大膽!你……”話音乍起又止,隻因為黑衣輕輕的一瞥,卻讓兩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要跟你去!”阿單忙高聲回答。
“那麼,咱們走吧!”牽著阿單的手,黑衣不再看那兩個人,從容地從他們中間走過,一派漫不經心。
直到黑衣走遠了,那兩人才回過神來。年紀稍長的那人叫道:“快鳴信號!就說有高手來闖梅花嶺!”
華山梅花嶺,那是當今武林最頂尖的高手們比武論劍的地方啊!絕對容不得半點兒閃失的!
“嗚——”號角長鳴,聲高而急促,一層層地火速傳向梅花嶺。
牽著阿單的小手,黑衣才不管什麼號角狂鳴,依然慢吞吞地踱向他的目的所在。
早先曾聽師父說起過,如今這渾濁的江湖早已沒了什麼德高望重的絕世高人。有的隻是一群爭名逐利的無賴而已。不過,這十年一次的梅花嶺論劍倒還是值得看看的。隻有在這裏,才會撞到那麼一兩個比較能看的高手。
因此,黑衣才會提起並不多的興趣,無聊地出穀一遊。惟一的目的,隻是想印證一下,看看自己這十六年來到底學得如何。否則,他寧願一輩子窩在棲風穀研究他的武學,永不出世。
但來的路上,還是讓他倒盡了胃口!什麼信義仁德,他完全沒看到。在華山,一幫蠢笨的“武者”的爭鬥,實在讓他忍不住嘲諷。學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修身養性的,而不是為了爭名奪利!他要去這梅花嶺看看,看看這肮髒的江湖還有什麼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