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見麵總是不如聞名的。
黑衣的嘴角一撇,有些後悔聽信了師父的隨口笑談。哼,哪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比武論劍呀?他都仔細看了半天了,卻還未能找出一個可以與他一較高下的武者。
“這位小俠。”親切的笑語在黑衣的耳邊響起。
黑衣懶懶地收回視線,微側頭迎上一雙看似平和的眼眸。
這是一個年長的道士,一身青衣,背負一把長劍。
“這位少俠。”道人大方地接受黑衣的打量,依然含笑以對,“貧道方才見少俠麵露不耐,似乎對場中的比武有些不屑。”問話的同時,道士也開始打量這個黑衣的少年。
彈指斷劍?!這黑衣少年來自何方?師從何人?
“不是‘有些’,而是原本就很不屑。”
“好大的口氣!你才多大年紀?竟然膽敢在友梅道人的麵前口吐狂言!”這少年也太過目中無人了!
“友梅道人?”黑衣的神情依舊冷冷的,“武當的掌門人——當今武林第一高手嗎?”來此的路上,他曾經聽人說過武林中有這麼一號人物,“石鬆子是你什麼人?”
“少俠認識先師?!”友梅道人一愣,他的師父名號正是“石鬆老人”,但“石鬆子”卻是先師未成名之前的道號。當今武林中,知曉這個名字的人幾乎沒有!
“不認識。”黑衣拉起阿單的小手,小聲喝斥:“走了!你還沒看夠嗎?”在這裏簡直是浪費時間!
“少俠且慢!”友梅道人的雙袖一揮,整個人輕飄飄地前移了幾步,攔在了黑衣的麵前。
“有事嗎?”黑衣微微眯眸,“你的縱躍之術倒是不錯。”憑著這幾下功夫,這個老道或許真的可以稱之為“高人”。“貧道隻是與少俠一見如故,想冒昧地與少俠多聊一會兒,不知可否?”
“有什麼好說的?”黑衣彎下腰慢慢地幫阿單順好衣襟,看也不看這道人一眼,傲慢的姿勢氣煞了旁觀者。
“不知少俠師從何門何派?”友梅道人卻絲毫不見怪,態度依舊溫和。
“小小無名幫派,不值得一提。”
“少俠師父不知是哪一位呀?”
“無名老者。就算說出來,隻怕諸位也不曉得。”黑衣還是隻顧著整理阿單的衣襟。
“你這少年真是無禮!”旁觀的人聽不下去了,“友梅道長乃是德高望重的長者!你怎可這般無禮!”
“但我卻不識得他。”
“你……”
“好了,好了。”友梅道人笑著舉手,“大家十年才聚這麼一回,不要因貧道傷了和氣。”
“就是啊,何必與我這無名小子斤斤計較呢?”黑衣終於直起了身。
“少俠過謙。”友梅道人依然親切地微笑,“貧道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說來聽聽。”
“貧道想與少俠過上幾招,少俠可願意?”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愣住了。友梅道人自從二十年前在這梅花嶺一戰成名後,便再也不曾與晚輩動過手,今日卻主動向一個十五六歲的黃毛小兒邀戰?!太匪夷所思了!
“過上幾招?”黑衣挑了挑眉,好勝心終究占了上風,“有何不可?”他萬裏迢迢來到華山,不就是想印證一下自己所學的功夫嗎?
“那麼,少俠請。”友梅道人帶頭躍入寬闊的比武場。
黑衣一笑,囑咐身邊的阿單:“站在這裏不要亂動,聽見沒有?”
“你……你要小心!”阿單緊張得要命,偷偷看了眼身旁戴刀佩劍的江湖人物。
“給我仰起頭來!”黑衣冷冷地喝了聲,“有什麼好怕的?還是你不信我?”
“我信你!我當然相信你!”阿單立即回答,可心裏依然有著不確定。這一個月來,他並沒見過黑衣顯露過任何武功,如今卻要與場中那據說很厲害的道人比試……
黑衣不再說些什麼,隻摸了摸阿單的頭,緩步走向比武之地。
“不知少俠用何兵器?”友梅道人早已手持寶劍,正等著黑衣過來。
“既然你用劍,那我也拿柄劍好了。”黑衣先朝遠處的人群聚集之處瞥了眼,左手輕輕一招,一柄長劍便淩空飛了過來。
淩空攝物啊。接著,場外再無人聲喧嘩,所有的人都被這看似簡單實則高深的招數給震住了。沒有幾十年的勤修苦練,是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的,而這無名少年才十幾歲而已!
友梅道人的心中也是一驚!這少年的內功好可怕啊!
“道人,你到底還要不要比試?”黑衣已等得有些不耐。隔空拿東西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在棲風穀抓動物玩耍時,就已練得極為純熟。嘖,一群大驚小怪的家夥!
“好,少俠請先出招。”友梅道人勉強一笑,心中已有些不安。
黑衣也不禮讓。手中白光一閃,一招“長虹貫日”便輕盈盈地飛掠向對方。如此普通的一招,由這黑衣少年使出,卻是那麼的震人心魂!
友梅道人全力地向後一仰身軀,才險險地避過了這招,他不敢鬆懈、立即凝神以對。
一黑一青,一老一少,一輕盈一穩重,一快如閃電一急掠如風,一輕鬆愜意一凝重非常……翻飛的身影,飄舞的劍影,直讓旁觀者看得目瞪口呆。
片刻之間,兩人已經交手了幾十個回合。雖然還沒有分出勝負,但友梅道人的心裏早已動搖。
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但武功已經這樣可怕!這修為,隻怕在武林之中也是屈指可數,若是再過幾年,恐怕這江湖中再也無人能夠與之匹敵!
友梅道長心思一轉,食指輕輕地按下劍柄上的飾玉,然後屏住呼吸。片刻之後,一陣無色無味的淡淡的輕煙從玉石的縫隙中飄散而出。
休怪他心狠!隻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武林排名的頭把交椅永遠是他友梅道人的!而這梅花散是他私下煉製的不傳之秘。今日用在這少年身上,也是這少年的造化!
倘若這少年的內功修為就隻到現在這個境界,那麼這梅花散對他便毫無作用;倘若這少年野心不滅,今後還想修習更加高深的內功,那他練習不成則罷,若是不幸練成功了——嘿嘿,到時候可別怨他!
梅花散隻會在武者修習內功的最緊要關頭顯出功效。到那時,練功之人會因梅花散的起效而內力盡崩,內力稍弱的人還可能保住性命,變成廢人;若是內力過強,則會經脈自斷,走火入魔而亡!
解藥當然也是有的,但要用什麼方法解嘛——嗬嗬,這世間除了他,再無第二人知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黑衣少年啊,休要怪他心狠!
一眨眼間,友梅道人已動過手腳。黑衣與他相距不過三尺,一心隻在比武,並未留神這道人是否會使出卑鄙小人手段。毫無察覺地,這梅花散已在不知不覺中被黑衣吸入腹腔!
“哈哈!少俠真是好身手!”友梅道人突然刹住劍勢,跳出比武之地,“貧道自認不是少俠對手,這番武學切磋就到此為止吧。假以時日,少俠必成大器!承讓,承讓!”
黑衣眉頭一皺,順勢收回劍,緩步走回場外,並將寶劍交還給主人,卻對旁邊眾人的奉承視而不見。他的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這道人剛才並非完全處於下風,卻為何突然收手?
“你武功真好!”阿單跳著迎過來,一臉的笑容。
“你又不會武功,懂些什麼!”黑衣冷冷地叱道,“走了!”
師父講得沒錯,這個武林江湖,如今是一團混亂毫無可取之處!一路行來,盡遇到一些什麼父子爭名、同派內訌、師徒互耍心機……真讓他倒盡胃口!
黑衣冷冷一哼,不再理會那些言不由衷的讚譽之詞,轉身往下嶺的小路而去。
阿單見狀,忙緊跟在黑衣背後,靜靜地隨他而去。
“你不能再跟著我了。”
到了山腳,黑衣停住腳步,他頭也不回地冷聲道:“我要回穀去,你不用再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