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人群正等著夏鷗帶我回來，而且已經有人在我們一進門的時候就不耐煩地叫到，“哎喲市長您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都走啦。”
“市長？”我不自覺地稍稍提高了嗓門問道。
“是…”夏鷗的臉又紅了，不過也或許是她今天從一見麵起，臉就一直紅著的吧。她那種小到隻有站在身邊的我才能聽到的嗓音，已經因為窘迫而變得語速加快很難聽見了，“對不起一直沒有告訴你…那個，我知道你不喜歡參加學生會這些耽誤時間的活動，之後就一直想盡量不拉你來這種麻煩的事情。可是今天實在沒辦法了，拜托你幫我一次…”
聽到夏鷗的敘述我心裏也算有了一絲感動，但在那時，我心中的叛逆不勒絲毫沒有輸給對夏鷗的憐愛。“幫你？要我怎麼幫你？你先說說看是什麼樣的事情吧。”
“嗯。”夏鷗衝我點點頭，放大音量對眾人道。“大家聽我說，這位是我的高中校友鄭屹，也是咱們北京這屆來的同學。”她轉過頭對我說，“鄭屹，事情是這樣的。因為馬上學校要開聖誕聯歡會，內生會讓我們每個省市都出一個節目。本來我沒想麻煩你的…”她的聲音又小了下去，“可是內生會的規定是，文娛部的成員不能再代表自己的市裏出節目，可我給大家排得合唱水平又實在是太差，剛才彙報演出時被我們文娛部那幾個負責審核的人給Cancle掉了…他們叫我今晚12點之前再報一個新節目上去。可是現在已經9點多了再排新的根本來不及，而且我們也實在找不出能單獨演出節目的人來，所以…我知道你在高中時有一次校慶的聯歡會上演過一次獨唱，感覺真的很好…所以我在想，可不可以由你代表北京市再來表演一次？”
夏鷗居然知道我高中時絕無僅有的一次、實在是出於被老師逼迫無奈的上台演出，這著實讓我又吃了一驚。不錯，我天生在聲樂方麵確實還是有點小天賦，但上台獻唱這種麻煩事做過了一次我可不想再做第二次。
“這樣啊…”我思量著婉拒的借口，慢慢地說。
“鄭屹，求求你…”
夏鷗居然低聲說出了這樣一句，我感到自己的心被振蕩了一下。我這時才注意到她那此刻漲的通紅的臉蛋兩側正緩緩流下的汗珠，她今天的發絲也是前所未有的淩亂。或許是被這活動折騰得精疲力竭了吧，我不禁這樣想，此時心中對夏鷗的同情開始勝過叛逆。
“嗬…”我深吸一口氣說，“行，我唱就是了。”
話音剛落夏鷗還沒說什麼，剛才發牢騷的那個聲音便響了起來。“嘿，我說夏市長啊。你這位高中同學麵子也忒大了吧。這市裏活動從來不來參加，一來就趕上這拋頭露臉的好事兒，這可不太合適吧，啊？”我抬眼看去，說話的是個滿臉橫肉的男生，一嘴的京味兒一聽就知道是個胡同串子。看來這混球也算有著一幫自己的兄弟勢力，當他說這話時周圍幾個男生也附和著點了點頭。看見附和的人他更加得意忘形，說道：“咱也都是講道理的人，要不我看咱這麼著得了，你讓這小子當著大家麵兒先給咱唱一首瞧瞧。唱的像那個樣兒，咱就給報上去；要是唱了我們大夥兒覺得不行，嘿嘿，咱北京市還禁不起他丟咱的臉呢！”
我一向有從聽別人說話的方式來判斷對方意圖善惡的本事，雖然這倒也不是什麼別人沒有的特殊能力，但此時它卻足以讓我對這個蠻橫的蠢貨充滿憎惡。
“哈哈，”在這種時候，我的冷笑總被別人譽為殘酷得嚇人。我的餘光隱約注意到身邊的夏鷗臉上那萬念俱灰，仿佛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等待一場屠殺般的表情，她緊閉上雙眼把頭幾乎埋到了胸前。然而此刻我完全無暇理會她的感受，繼續說道：“剛才是哪位兄台出此高見啊？是你吧？很好。你覺得我唱歌給北京人丟臉了，那麼我就請你來替我。我這個人向來討厭拋頭露臉，以至於極端到連北京市的各項活動都沒興趣參加。若不是看在你們市長和我關係不錯的份上，你真以為我會稀罕為了代表你這樣愚蠢至極的肥豬，耽誤聖誕休息的時間跑到大庭廣眾之下傻乎乎地唱歌嗎？自己沒有能力卻嫉賢妒能，嗬嗬，我還為你感到悲哀。”這番話說完我轉向夏鷗，眼睛卻掃都沒掃她一眼，“夏鷗，剛答應你的事就要反悔還真是不好意思，你這人人眼饞的差事看來我是無福消受了。嘛，咱們還是回頭見吧。”我極為瀟灑地轉頭就往門外走，最後瞥見的一幕是仿佛釘被在原地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夏鷗，和被旁人拉住氣的破口大罵的那個肥胖男生。我的心中再一次燃起了報複後的快感，覺得非常痛快。
走出學生中心時，碰巧經過了剛才那間屋子的窗口，我看進去發現裏麵已經空了，唯有夏鷗在被一個老師模樣的男人訓話，我不由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