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夏蒹不會攀岩, 也不會遊泳。
懸賞司內,夏蒹以手做扇,熱的口幹舌燥, 卻莫名不想就這麼離開。
旁邊放著看過的懸賞令已經堆成厚厚一遝,負責此地的東家以黑紗半覆麵,“最近的就這些,再往下翻便不知是什麼猴年馬月的了。”
“這樣。”夏蒹尬笑著點了兩下頭, 手指頭不安分在他眼皮子底下又翻過兩張。
“行了吧女俠,已經翻到頭了。”
“這樣, 這樣。”夏蒹傻笑了兩聲, 東家明顯不耐她這一套, 上去便要將她手中的那一遝懸賞令拿回來。
“哎呀!”
夏蒹用指頭死死抵住紙張,抬起臉來,“我瞅著了, 這張好像挺合適的,您再讓我細看看。”
她迅速拿起這張懸賞令,東家的手直接橫過來,將兩遝懸賞令都收了回去。
夏蒹抿了抿唇,低下頭看,越看眼睛越亮。
“就是這個!我要接這個!”
拿著懸賞令從懸賞司出來, 天還在下雨。
夏蒹撐著油紙傘,將懸賞令護在懷裏,麵上是忍不住蕩起來的笑,就連腳步都顯得比往常要輕快不少。
少女穿著的繡鞋早被雨水打濕,她渾不在意,任憑繡鞋被雨水打透,腳步像是快跳起來, 撐著自己的紅色油紙傘往前小跑著。
卻在經過一個拐角時,眼神下意識往右看去。
熟悉的小攤子,興許是因為下雨,桌子都擺在了廊簷下。
依舊是擺滿了孩童路過時會駐足不前的各類東西,旁邊還放了個大大的木桶,用蓋子蓋著,估計是看到夏蒹打著油紙傘經過,婦人的聲音自廊下飄出來。
“酸梅湯——自家煮的酸梅湯——”
夏蒹腳步愈來愈慢,最後大步往攤位的方向走了過去。
“來一碗酸梅湯。”
她聲音有些僵硬,視線對上婦人的眼睛時,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依舊生出怪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隻是因為她曾在夢境中進入過這個婦人的身體,更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是裴觀燭曾放在心裏的故人。
婦人眼白微黃,盯著她看了半晌,麵孔忽然變得十分扭曲驚愕的瞪向她
“你,你”
“嗯,”對方這樣慌亂,夏蒹的心反倒平靜下來了,“來一碗酸梅湯。”
秦媽媽的手卻僵持在半空沒動。
她的手腕上已經沒了金鐲子。
以前的手便是雙操勞手,如今這雙手變得更像老樹皮,黑黃的皮膚上遍滿肉眼可見的毛孔,皺紋像是樹木生長的紋路般長滿了這雙手的每一條縫隙。
雨水濺落上油紙傘麵,嘀嗒落下,稍有重量,夏蒹這才收了傘,走進廊簷下,捋起了有些淋濕的衣服袖子。
秦媽媽背後,沒有點燈的屋內又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那道令人不適的視線又落到了她身上,夏蒹眯起眼看過去,卻隻能看到一片漆黑。
秦媽媽明顯也聽到了咳嗽聲,她變得和上次一樣,有些不安的頻繁往後張望,但還是皺著眉頭看向了夏蒹。
秦媽媽的麵相並不溫柔。
夏蒹看著她的臉,無法理解為什麼裴府當年會將她招進來。
她長得很凶,是那種第一眼看過去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且害怕的凶。
“姑娘是從金陵來的。”
肯定句,夏蒹輕點了下頭,顯得有點柔,抱著懷裏的懸賞令,“您以前也在金陵待過。”
這話說出口,不亞於與她直麵交鋒。
秦媽媽對她是明顯的抵觸,“姑娘是聽你身邊那位公子說的吧?”
夏蒹沒說話,視線探過去。
秦媽媽粗糙的麵孔浮出一絲怪異的笑,麵相顯得更凶,“賤婦
確實曾在那位公子身邊伺候過一段日子。”
前幾日見到裴觀燭時她還十分恐懼驚慌,現下單獨對上夏蒹一個女子,便忍不住原形畢露,呲著口暗黃的牙,“姑娘是他的相好吧!恕賤婦多嘴,那位公子可不是個什麼好歸宿。”
她一連串說了不少話,但每句話都浮現出對裴觀燭的惡意,夏蒹眉心微皺,秦媽媽不是什麼好人,看來她也不必想什麼懷柔政策,讓秦媽媽和裴觀燭重修舊好,感化裴觀燭讓他放下屠刀之類的蠢法子了,這倆隻能說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雖不知確切發生了什麼,但秦媽媽如今怕裴觀燭怕成那副德行,肯定秦媽媽才是被磨的那個惡人。
屋內的咳嗽聲響起,那是屬於男人的咳嗽聲,夏蒹想起夢中被推出去的那個男孩,有些不適的微微皺起眉,“您還是快把酸梅湯端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