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沒什麼的哇, 就是怪期待的,我在我們那頭可沒見過啥子貴人的哇。”
一整座府的姑娘們都抻長了脖子好奇老爺會帶著怎樣一位貴客到府上來。
夏蒹沒想到龔秋兒也會這樣,沒多說什麼, 手裏閑的沒事,端起桌上的花瓶拿棉布擦著玩,那三個小丫鬟中午便跑到了前院去忙活,此時後院廳堂裏隻還剩下夏蒹跟龔秋兒兩人, 夏蒹眼睛瞅了眼牆角蹲著的沙漏,吸了吸鼻子, 總感覺忽然聞到了什麼怪味。
“到時候了, 我先回去了。”
夏蒹道, 將花瓶擱回桌上,腳步剛繞過龔秋兒,便被對方抓住了手。
“夏蒹, ”龔秋兒皺起了眉,“不行,你還是別走了哇。”
四周怪味漸濃。
夏蒹與龔秋兒對視片刻。
“如廁?”
“嗯!”
“怎麼回事,”夏蒹也沒生氣,就是龔秋兒這樣期待想要見見那位貴客的模樣,忽然出了這樣的意外怪可惜, “如此忽然的你吃壞東西了嗎?”
“沒有哇,我估計是中午那會兒我上浴房,出來著了風了哇,”龔秋兒說著話腰都彎了下來,滿臉痛苦,“不行了哇不行了哇,我這人本來就著不了風一被吹了就要拉肚的哇, 我先走了哇要先走了。”
她說著話拍了夏蒹胳膊幾下,腳步繞的極快,出了門檻便直往茅廁的方向跑。
夏蒹歎了口氣,目送她走了,轉身看著廳堂正中掛著的字畫,上頭是龍飛鳳舞的字,古代字若是寫的規整她還能認出來,但這字實在寫的抽象,她也瞧不出念什麼,眼睛光是這樣盯著,思緒便忍不住開始放空。
在這裏待上一個白天,便會覺得時間極為難纏。
她視線自看不清寫的是什麼的字畫上下移,探到廳堂後門,下午日頭正盛,後院無人,隻有陽光映亮了整座小院,灑在石灰色的台階上,上頭有綠樹晃動,葉影投射到青石灰地上,煞是好看。
但夏蒹卻沒心思欣賞。
她看著院子中央那口井。
大抵是這類高門貴府都有些相同之處。
蘇府讓夏蒹常感到不舒服的,除了後院裏常彌漫著的那股香火灰味兒,便是蘇府的井。
跟金陵裴府的井一模一樣,蘇府也是每個院都有,像這樣悶悶的扔在院子中央,每次夏蒹視線瞥見了,就會從心往外泛出一股怪異的不舒服。
但若是裴觀燭呢?
夏蒹視線落在院中,長久不移。
如今的裴觀燭若是看見了,也會跟她一樣討厭井嗎?
她討厭井,是因為她覺得井曾是她的噩夢,所以到了如今哪怕不會恐懼,心裏也會覺得不舒服。
那麼裴觀燭呢?
他會對給他造成過傷害的人或物避而遠之嗎?
前門外忽然響起一串略顯雜亂的腳步聲。
夏蒹回神看過去,那三個去前院忙了一白天的丫鬟回來了,她方才便聽外麵吵雜,此時再見她們麵上洋溢著的興奮,心中愈發肯定。
怕是蘇府那位老爺已經回來了,說不定她們口中期盼了一日的貴客也已經上門了。
“他怎能生成那副模樣。”三個丫鬟麵上壓抑著極度的喜悅之情,緊緊挨在一起進來。
夏蒹聽見了她們小聲說的話,眼簾一掀,指尖轉著旁邊小茶桌上那盞花瓷瓶瓶口。
——忽然登門拜訪,相貌極好的貴客。
夏蒹回憶起昨日小廝與她說過的話,深深吸進一口氣,“那個,”她與那三個丫鬟對上視線,不自在的揚了個笑,“姐姐們是在談論今日登門的那位貴客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
相貌最好的那個丫鬟最討厭夏蒹,此時聽了夏蒹問話,臉蛋子登時陰了下來,“不關你事兒的少打聽,
我們出去這麼半天你連個地都不掃,真當我們府裏養你一個吃白飯的了。”
“我就是問一下,”夏蒹也沒想她怎麼跟吃了槍藥似的,平日明明隻會暗戳戳搞些小動作,“你至於如此麼?”
漂亮丫鬟緊盯著夏蒹的臉,她從一開始就極為討厭夏蒹,此時一聽她也明顯惦記起了府上來的貴客,渾身警備的就好像炸起來的刺蝟,“貴客相貌極好,身份也不是你一個鄉野來的丫鬟能攀得起的,我勸你還是歇了這門兒心思,少想著去前頭張望。”
“我攀什麼?”
夏蒹覺得好笑,她脾氣一向好,這三個丫鬟一直明裏暗裏搞些折騰她的小動作,要不然就是常瞧著她竊竊私語,她理都不理,畢竟還沒觸碰到底線,以前她若是問茅廁在哪這類問題,她們還會不情不願指個模糊方向給她,但她沒想到今日這丫鬟會這樣直白說這種不客氣的狠話,就像是生怕她會上前院勾引人似的,“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會怎麼樣想別人。”
她這句話是直接就把窗戶紙給撕破了。
漂亮丫鬟一聽這話,眼睛登時就瞪圓了,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還是氣,又或許兩者都有,她跺著腳手指指著夏蒹的臉尖聲喊了句,“你敢這樣說我!”便直奔著夏蒹跑了過去伸手想拽她頭發。
夏蒹眼瞅著人來,皺緊眉直起腰來,對方胳膊還沒伸過來便被夏蒹一腳直接踹出了前院門檻。
尖叫跟大哭聲同時傳來,那兩個丫鬟愣了愣神沒想自己同伴會這樣輕而易舉被夏蒹給踹出去,趕忙跑出去正要將人扶起來,蹲在右邊的丫鬟便趕忙拍了下身邊丫鬟的胳膊。
“哎!”
兩個丫鬟安靜下來,換了個姿勢,摔到地上的漂亮丫鬟哭的聲音很大,夏蒹心煩,正想過去抽她兩嘴巴,腳步還沒跨過門檻便覺出不對。
她探出頭,視線一掠,瞥見個身材清瘦,頭戴玉冠的男子領著一位垂眉順眼的小廝從遊廊一側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