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妒火(2 / 2)

“阿娘可不能這麼想,我能活著,又有阿娘疼我,已經很好。”

燕姒寬慰了荀娘子兩句,拿起木梳對著銅鏡梳頭,從鏡子裏看到母女二人的模樣。

這不是她。

看多少遍也不是她本來的模樣。

鏡中是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三年的荀姑娘,久病纏身,體態身形,比燕姒嬌小纖弱許多,隻是這張臉上,呈現出一副病態的白,到叫燕姒想到了自己。

三年前,她就被唐綺一箭射死了,死在鷺城城牆下,大約連屍骨都無人為她斂。這些日子她常對著這張臉想,或是因為她與荀姑娘乃同日出的事,才叫閻王府君收錯了魂兒,白白撿來條命,很該暗自慶幸。

荀娘子想到她能奇跡般醒來,自然聽勸,歎道:“是啊,你能醒過來,已是萬般好了。”

“阿娘幫我看看,釵花簪在哪裏?”燕姒乖順地喚著“娘”,從頭麵匣子裏挑了一支絹釵,側身遞過去。

荀娘子笑容慈和,接了釵,對著燕姒剛梳好的發髻作比。

“今日放大晴,外邊太陽極好,等會兒你洗漱了,咱娘兒倆去院子裏繡花。”

燕姒不自在地蹙眉,她不擅女紅。

怕在荀娘子麵前露出馬腳,她隻好抬抬手,叫苦道:“手不利索,阿娘那鴛鴦是細致活兒,可不能讓我給弄壞了。”

“你呀。”荀娘子被她逗笑,說:“左右是懶,以前就不愛做女工,當心將來嫁做人婦了,受夫家婆婆奚落。”

燕姒既占了荀姑娘這副身軀,理當侍奉荀姑娘的親娘,當即笑說:“我不嫁人,陪阿娘一輩子多好。”

荀娘子聽得受用,笑得合不攏嘴,替她簪好釵,伸出手指點點她的鼻頭。

“小猢猻,阿娘的私房錢少,可給你娶不來一位好樣貌的郎君。”

燕姒心道,隻得是在唐國,荀娘子才能道出這番話。奚國地處南荒,國力薄弱,向來男耕女織,哪有倒插門一說。她若還在奚國當公主,又不需為國和親,也定要選位文武雙全的夫君相嫁,可惜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般好。

奚國路遙,她亦不再是當初容貌。

門簾忽地被人掀開,一個半大少年竄了進來,隨後匆匆關上門。母女二人聽聞動靜轉頭,瞧見少年赤著胳膊,滿頭汗珠,定是剛打了拳,未曾洗臉。

荀娘子收了笑意,說:“何至於如此失禮,澄羽,你今年該是滿十五,要持重些。”

少年撓撓頭,隔著珠簾,看到燕姒已經起身,窘迫得連手腳也不知該如何安放。燕姒每每見他總覺得有些親切,約莫是因為他眉宇間,和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她溫聲提醒說:“你急忙跑來,是有要緊事嗎?”

迎了屋裏的暖意,少年總算回了魂,喘氣間,有白煙兒直往外冒。

“娘子,小姐,是周郎君來了!”

荀娘子疑道:“今日該要忙施粥的事,他怎生有空閑?”

燕姒這幾日聽泯靜在耳邊聒噪,對周郎君其人略有耳聞,此人尖酸刻薄,絕不會與她們為善,光看澄羽的行狀,她已然正襟危坐起來。

荀娘子溫柔地拍燕姒的肩。

“你且坐著,稍安勿躁,阿娘在這兒呢。”說著她邊往外走,邊道:“都瞧見了什麼?細說與我聽。”

澄羽等荀娘子從珠簾後走出來,給她搬了凳子坐。

“方才我在廊廡下打拳,泯靜打洗臉水經過,我們說笑呢,看到有人從月門過來,領頭的就是周郎君,身後跟著五個壯漢,定是要和娘子交惡,泯靜叫我先來通報,讓娘子回東廂房躲躲。”

荀娘子沉默片刻,幽幽歎上口氣。

“同一個屋簷下這麼多年了,又怎能躲得過去。”

澄羽說:“眼下夫人不在府中,咱院裏就主仆四人,以我如今的身手,護住娘子還好說,小姐和泯靜怎麼辦?”

荀娘子自然明白。

她無意與恩人的郎君交惡,想著同過往一般忍著作罷,便瞧了瞧裏間的女兒,對澄羽交代道:“你去小姐身邊守著,我沒有叫你,你別出來。”

燕姒清清楚楚聽完主仆二人對話,有些坐不住。

前塵過往斷送鷺城,和親公主殞命已過三年,背井離鄉嫁一位女子為妻,成為兩國締結盟約的橋梁,那已不是她而今的使命。

奚國王室她不會再回去了,老天讓她重活一回,眼前的荀娘子,才是她的唯一親人。她應當和荀娘子站在一處,同擔禍福。怎能容忍他人欺上門來而坐視不管?

不過究竟如何管,燕姒還要慎重斟酌。

周郎君突然造訪蘭院,眼下肯定是來不及想怎麼應對,她得跟去看看,便急忙說:“阿娘,他們人多,我陪你同去吧。”

她話音剛落,密集的腳步聲已到門口,緊接著“砰”地一聲響,有一壯漢將門踹開,隨後,周郎君便緩緩抬腳進屋。

“把人給我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