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德方才有些忘形,被昭皇妃提點後,告罪退了出去。
“阿綺二十三了吧?”成興帝道。
昭皇妃答說:“陛下日理萬機,她到十月就二十四了。”
“嗯。”成興帝夾起青菜,埋頭吃了,“工部你不想去,嫌無聊,接下來有什麼喜歡的地兒消遣?”
唐綺說:“父皇,兒臣才回來幾天,還沒想去哪呢。”
“你呀。”成興帝搖頭作笑,“朕瞧國子監的夫子很有趣,明日開課,你去吧。”
唐綺露出難色:“要讀書?”
成興帝說:“讀書不好麼。明年有恩科,世勳子弟上趕著去國子監,你那幾個好友,他們也都去的,這幾日吃酒時沒同你講?還是回回當街一吐,給吐忘了?”
那原本是作戲給他人看,此時成興帝提及,唐綺隻覺難堪至極,一張臉肉眼可見地紅個透,她想開口解釋,卻又找不出合適說辭。
在她羞愧之際,成興帝已揩好嘴,起身道:“那說定了。皇後命人在鎏香水榭擺了戲台子,朕去暖閣坐,你吃好就一道去看戲。”
唐綺離座,躬身拜道:“是,母後早前派人傳過兒臣,正要飯後過去。”
昭皇妃將成興帝送至暖閣飲茶閑坐。
成興帝說:“你不喜走動,朕也不為難你,這裏有曹大德伺候,你退下吧,去陪孩子用膳。”
這廂唐綺惦念著那盤子酥肉,成興帝剛一走,便叫雲秀端了回來,昭皇妃回到靜心堂,她正吃得滿嘴油漬。
“奇了。”昭皇妃臉色凝重地看著她,小聲道:“陛下怎麼盯上你了?”
唐綺吞了嚼碎的肉,道:“無非要讀書麼,母妃安心,兒臣哪裏會是那塊料。”
昭皇妃顯得坐立難安,說出緣由:“你不曉得,上次你進宮,他召過於侯去勤政殿,讓那於家姑娘也上國子監讀書。”
這宮裏高牆透風,唐綺斂盡眸底異色,速速吃飯。
昭皇妃歎道:“但願隻是本宮憂思過甚,有點草木皆兵了。”
晚些時候司禮監太監抬了暖轎到元福宮門口,唐綺上轎,跟著成興帝的鳳輿一路去鎏香水榭,倚仗浩浩蕩蕩行過月華門,卻聽外頭鼓聲如雷動。
錦衣衛迎著隊伍而來,抱拳稟報:“陛下!國公府一家子跪在端門口,敲了登聞鼓要狀告忠義侯。”
成興帝以拳撐著頭,“胡鬧,上元來敲登聞鼓,他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
曹大德就立在皇帝身邊,趕緊勸說:“陛下息怒,鼓聲已響,不如先見見?”
“著人傳於侯入宮。”成興帝沉氣道:“讓國公到勤政殿候著,送他夫人去皇後那聽戲,至於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愛跪就跪。”
錦衣衛領著口諭去了,成興帝扭頭,對掀起轎簾的唐綺問道:“你是先去聽戲,還是同朕耽擱一會兒?”
宮燈映著成興帝那張和藹的臉,唐綺沒猶豫,手扶轎沿回之一笑:“兒臣陪著父皇。”
成興帝心情見好,對曹大德招招手,曹大德一把尖細嗓子扯開:“擺駕勤政殿——”
半個時辰後,勤政殿內熱氣蒸騰。
唐綺懶散坐在萬裏山河圖後邊,又將衣襟拉開些許,身側的宮女奉有點心茶水,她沒碰,托腮去看外頭模糊動靜。
成興帝先前叫人擺起了八角地爐,在薑國公跟前燒旺炭火,他手裏則捧本邊關風貌冊子,看得津津有味,對麵薑國公已經熱了個大汗淋漓,又不好在天子麵前褪衣失禮,憋得麵紅耳赤,不停拿手巾拭汗。
不多時,小內宦帶著於侯進殿,老侯爺似瞧到綢屏後隱隱坐著個人,以其肆意坐姿辯認出了,合手見禮。
“老臣請陛下安,請二公主安。”
成興帝沒管案上放置的狀紙,也沒睬於侯,看著手裏冊子,說:“薑愛卿,人已到了,你要狀告他什麼?”
薑國公扶著椅子站起來,說:“陛下容稟,老臣要狀告於侯慫恿其孫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汙蔑國公府清白,胡亂攀咬國公府暗買殺手行凶之事。”
於侯側頭看薑國公,不當回事地說:“親家公何必為這等小事敲登聞鼓,小輩不懂事,情急之下說錯了話,你咋還同她計較上了?”
這二人年輕時都是武將,薑國公不愛耍嘴皮子,又朝成興帝一拜:“陛下,此事牽扯國公府聲譽,忠義侯府上今日辦席,夫人隨老臣同去,還請陛下容老臣夫人殿前澄情。”
成興帝終於將手中冊子扔到了案上,目中威嚴盡顯:“你要狀告他,自己還說不清了?”
殿中人見龍顏不悅,紛紛垂下首。
於侯倒是從容,倏然笑道:“陛下,既然是家中小輩出言失禮,不若宣其上殿,當麵給國公爺賠個罪。”
成興帝轉臉看向於侯。
“人你帶來了?”
於侯回稟道:“老夫想約莫是這樁事兒,就將孫女於姒帶來了。”
成興帝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