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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靈立刻寫信給薑揚,與他約定十日之後在王畿交質。薑揚即刻便等不及要去。高欒攔住了他:“君侯,自古諸侯入王畿參見周天子,要沐浴焚香,三拜三表,而且是不可以帶兵的。君侯可要想清楚。”

薑揚大怒:“長卿生死未卜,我還跟他三拜三表?!”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應該做足禮數!”高欒諫道,“在周天子處交質,自然要維護他的尊嚴,否則若周人一氣之下在其中做什麼手腳,不單我哥哥恐有閃失,君侯更是要被天下人恥笑!”

薑揚納諫,將打下來的地交給龐嘉,自己則規規矩矩領著千餘人馬到王畿以外,沐浴焚香,三拜三表。周王室好多年沒有受過此等禮遇,因此將薑揚看做可信之人,立即準許他進入王域,還允諾他可以帶兵前來,隻是要刀入鞘,馬收鞍,下馬步行,由成周三師護送通過。王畿隻不過三百餘裏,他走了一天就到了成周洛邑。

這裏是八百年前周公旦為了收複東部諸侯所建的陪都,後來平王東遷,定都於此,周王朝的氣象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薑揚遷馬進城,城牆上紋飾著周人喜*的青銅巨獸,但是如果舉目抬望,有不少城牆都坍圮了,外頭曾讓四方諸侯朝覲的大道也遍生荒草。八百年的風霜讓他覺得頹廢又壓抑,在這個地方他聞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

高長卿連日高燒,等燒退之後,眼前已是換了一副場景。一個美貌的少女正在為自己擦拭臉上的傷口。她的服侍簡樸無華,又充滿著古韻。高長卿嚐試著坐起來,看著這窗明幾淨,不由得像是坐了一場噩夢。屈靈剛從郢都趕來。見到他,高傲地挑著唇角:“高公子身體如何?”

高長卿恨恨:“下手好狠!”

屈靈臉上的傷還沒有退下,此時哼笑著摸上了淤青:“好說,好說。”

“是誰做的!”高長卿沉聲問,“那無禮之人是誰?”

屈靈笑起來:“不知高公子在說些什麼啦。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這幅模樣了。”

高長卿咬牙切齒。看來楚人這是不想認賬了。“你不說,那我隻好日後找你一一清算!”

屈靈卻也麵不變色:“好啊!高公子教我許多!這一仗你們容人打得真是漂亮,如果沒有你拖後腿,我楚人怕是有傾國之危啦!但是你且記住,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楚人日後也會統統還給你們的!”他很清楚,今日來成周交質,雙方都隻想要回各自的人,至於停不停戰,訂不訂立盟約,這都是虛的。哪怕一回頭就撕毀盟約的事情也常有。因此並不擔心對高長卿示威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高長卿冷哼一聲。兩人劍拔弩張,不再說話。

又過了一天,兩人沐浴焚香,在虢公派來的使者帶領下去往王宮。高長卿身體依舊虛弱,這幾日又吃不好睡不好,甚至架不住禮服,連走路都搖搖晃晃。那名頭發花白的天子使節擔心地看了他兩眼。高長卿勉強在站穩,對他笑了笑。

周天子的王宮經過幾百年的翻修,龐大又奢華,但是現在因為國人離散,天子居住的隻是一小部分,因此顯得異常冷清。九鼎擺放在寬廣的殿前廣場,底下遍生荒草。周天子對高長卿來說,就像是一個符號,從小他就想來成周看一看,此時看到此景,不由得心傷。

回頭一看,屈靈都已經開始哭了。他一哭又要吟詩,壞了高長卿的心情。

待走到大殿前,使節比了個請,讓他們往左拐去往小殿。“這是為什麼呢?”高長卿看著那殿門上的大鎖,很是奇怪。使節歎了口氣,沒有回答。屈靈哭得更凶了。

走到小殿,首先聞到的是一股靡靡的香氣。這香氣讓人如在夢中,一時恍惚。高長卿和屈靈見多許多美女在其中輕歌曼舞,姿態妖嬈,卻讓人覺得沒有生氣,他們倆穿過舞陣,發覺美人一碰就倒,統統打了個哈欠就在金磚上睡下。金磚一路鋪到高台上。周天子隱在單薄的絲絹後頭,隻有隱隱綽綽一個人影,他似乎揮了揮手,“下去吧,都下去吧……”

周天子的執政虢公歎了口氣:“都下去吧……跳了幾天了,這是?”

“我們也忘記了呀……”女伎們昏昏沉沉,打著哈欠,“總有個三天三夜了吧。”她們川流不息地退出大殿,消失在幽閉的宮殿裏,偏殿就變得像是墓地一樣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