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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都在告訴全城的人,薑揚就要回來了,薑揚就要回來了,但事實上連他都越來越懷疑,薑揚到底會不會回來。圍城已經長達半個月,他天天站在牆頭等他,卻連半個影子都沒等到。

城裏的消息被封鎖著,一旦開戰田威就不講什麼道義了,不透漏半點風聲給城中的人。因此高長卿擔驚受怕。他怕薑揚是不是有了什麼閃失,否則為什麼不回來救他?城外隆隆的投石機不斷把著火的巨石投進城裏,他躺在木板床上,縮成一團怕得要死,不知道多久才睡去。他知道他醒來又要堅強得像一座豐碑,穩定人心,隻有在夢裏才可以肆無忌憚地軟弱一回。因為讓他可以軟弱的胸膛此時不在身邊。

薑揚此時正在幾百裏之外的他的故鄉。坪林公高國仲在半年之後,再一次麵聖。他是個機靈的人,早已聽聞君侯在國境內所作所為,因此並不做多大反抗,就把封地中的戶籍以及私兵盡數交出。薑揚重新在坪林立郡,派出可靠的官員接手這裏的行政事務。對於私兵,他讓願意繼續當兵的人留下,其餘的回到坪林去做其他營生。

薑揚對高國仲很滿意,交接隻用了半天,這順暢讓他有了好的盼頭,但他不心存愧疚。薑揚許諾高國仲,為他在朝堂上找一份肥差,也賜下不少金銀供其在雍都購買房宅。高國仲十分感激,坐上了富麗堂皇的車架。

“不知我的侄兒在國中一切可好。”高國仲笑著說。他並沒有什麼賣地求榮的慚愧,他隻是順勢而為。祖上的土地也是從君侯手中分來的,現下君侯要求歸還,他沒有掙紮的餘地。隻有像他侄兒這樣的蠢貨才會想要跟君侯抗爭。他恐怕帶著私兵就敢跟外頭的十萬大軍拚命去。

薑揚被他問得皺起了眉頭。高國仲繼續道,“他的脾氣從小就很倔強,不願意有所變通。”

薑揚歎了口氣:“日後還請叔叔多提點提點他。孤現在也很擔心他會因為與孤政見不合,而做出什麼傻事。畢竟孤那麼看中他,他是孤的珍寶。”他意有所指道。高國仲並不應聲。他很清楚薑揚在警告他,他知道一些他們叔侄倆的仇怨。

高國仲愉悅地想,不知道君侯可以為這珍寶容忍到何種境地。

現在,他也磨利了爪牙,隻為了給高長卿致命一擊。

高長卿這句“他會回來的”,從秋天說到冬天。從此以後,這變成了他有生以來最難過的季節。他在三個月裏嚐到了背叛、失敗、無盡的傷害、疼痛,以至於他覺得這心傷一輩子都好不了。

當他終於看到薑揚帶著大軍露麵、喜出望外以至於都忘記了他在外遊蕩了三個月的時候,薑揚沉默地與田威一齊站在城下,讓他開門,把田修文交出去。

這是戰爭。在他辛苦支持了三個月之後,他的君侯帶著大軍和敵人站在一起,讓他接受城下之盟。好像就因為這開始得像個錯誤,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等同於添亂。

高長卿當場就心力交瘁地暈了過去。他醒過來的時候薑揚在一旁守著他。

高長卿氣起來就扇了他兩耳光。薑揚沉默地抹掉了血,然後一耳光把他抽倒在床上:“你在打誰?”

高長卿覺得一切都改變了。薑揚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拎起來,質問他:“你為什麼不把田修文交出去?”

“那就是個騙局!”他恨得撕心裂肺,“他強,我弱,我手裏隻有這麼一個人質,我能交麼!”

“胡說八道。”薑揚把他推到在床上,“你就是為了你的野心!你有田修文,你隨時有退路,到齊國再去鬧上一通!就是因為你,打亂了我的步調,龐嘉死了!你懂麼!天底下最強的名將死在我手裏了!岐人可以繼續作威作福!”

高長卿轉身揪住他的領口,“我怎麼知道他到底是要什麼,我能開城門麼!你給我多少兵馬,我守了三個月,你還怪我!”他想起來就哭得聲嘶力竭,“那你殺我啊!你敢不敢告訴我這三個月你人在哪裏!你人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打一架!打一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