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他們麵前,那醫生朝賀東辰點了點頭,道:“手術很成功,隻不過病人的求生意誌很薄弱,我不確定她能不能度過24小時危險期。”
賀東辰偏頭看了雲嬗一眼,雲嬗直覺剛進行了手術的病人與她有關,否則賀東辰不會帶她過來,賀東辰與醫生說了幾句,然後醫生徑直離去。
小A朝雲嬗點頭致意,然後向賀東辰告辭,雲嬗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有幾分眼熟,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目送小A離去,賀東辰拉著她的外麵的長椅上坐下,雲嬗猶豫了一下,問道:“賀東辰,誰出車禍了?”
賀東辰咬了咬牙,知道有些事不可能瞞住她,他道:“雲嬗,你千萬要冷靜,聽我說。”
“和我有關的人,是……”雲嬗瞧他說不出口,一下子就猜對了,想到那個人,她臉色立即變得蒼白,她猛地抓住賀東辰的衣袖,道:“不是她,對不對?”
賀東辰歎息了一聲,他搖了搖頭,“雲嬗,昨晚雲姨離開酒店時,心神恍惚,剛出酒店沒多久,就被一個酒駕司機撞了,幸而大家發現得及時報了警。我沒有等你醒來帶你過來,就是因為雲姨出了車禍。”
雲嬗隻愣愣地看著賀東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母親那麼心狠給她下藥,她都還沒有怪她,她怎麼可以不負責任的躺在那裏,以為這樣她就會原諒她嗎?
不,她不會!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雲嬗狼狽地轉開臉,她伸手摸了摸臉上的濕潤,明明擔心得要命,嘴上還在逞強,“我沒有擔心她,我一點也不擔心她,虎毒尚且不食子,她還給我下藥,差點害死我肚子裏的孩子,我絕不會原諒她。”
“嬗嬗!”賀東辰低聲喚道,要說他心裏不怨恨,那是假的,可是事已至此,他隻希望雲姨好好的活著,那麼時間會證明,她發的毒誓永遠不會應驗。
此刻看著雲嬗明明擔心得要命,偏偏還一副雲姨死有餘辜的模樣,他心疼極了,“別說違心話,待會兒到了探視時間,你進去看看她吧。”
“我不去!”雲嬗倏地站起來,起得太猛,她眼前一陣發黑,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賀東辰連忙伸手扶住她,讓她重新坐下來。
“雲嬗,人生除死無大事,你剛才也聽見了,雲姨現在的情況很凶險,就算要慪氣,也等她醒了再慪,你現在同她慪氣,她也看不見,對不對?”
雲嬗轉頭望著賀東辰,有些無語,不過他說得也很有道理,她隨即點了點頭,“嗯。”
賀東辰鬆了口氣,沒敢告訴她雲姨會被車撞,是青幫尋仇,否則這丫頭心裏不知道要內疚成什麼樣,這一切就讓他承擔吧。
很快到了探視的時間,賀東辰要陪雲嬗進去,雲嬗不讓,堅持要自己進去。賀東辰拗不過她的堅持,隻得放她一個人進去了。
重症監護室裏,雲嬗身上穿著無菌服,嘴上戴著口罩,她站在病房門口,遙遙看著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母親,她心口一陣抽痛。
良久,她才抬起步伐緩緩靠近,來到病床邊,她望著母親,她臉上被擦傷,腫得高高的,嘴裏插著氧氣罩,身上捶滿了各種管子,或輸送營養液或是輸送排泄物。
看到這樣脆弱的母親,她怎麼也無法將她與昨晚那個心狠的母親聯想在一起,病房裏除了她粗緩的呼吸聲,還有儀器的滴滴聲。
雲嬗沉默的站了許久,久到快要變成一副雕塑,她才緩緩開口,“醫生說您求生意誌很薄弱,是無顏麵對我嗎?您也知道自己做了多麼過分的事?如果您敢用死亡來逃避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您。”
床上的人沒有一點反應,雲嬗繼續道:“我和賀東辰在一起就這麼入不得您的眼嗎?那我告訴您,我懷孕了,我懷了他的孩子,我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然後嫁進賀家,您不是說賀家未來的家主,不能有個傭人之女的母親嗎,那您醒過來阻止我啊,再給我下藥啊,把我賣給別的什麼男人都可以。”
雲嬗說著說著,眼淚就滾落下來,她恨自己的不爭氣,看到母親這樣毫無生氣的躺在這裏,她就心軟了,也怨恨不起來了。
都說孩子才最殘忍,可以往父母的心口插刀子,可是她的母親比她更狠,往她心髒上插了一次刀子不夠,還要插第二次,“您別躺在那裏,您以為您威脅得了誰?我沒有那麼好騙,我不會和賀東辰分手,我明天就去和他領證,您不是見不慣我們在一起嗎,那您起來啊,別這麼沒用的躺在這裏,因為這次,我絕不會讓您如願。”
不知道是哪句話刺激到了昏迷了雲姨,重症監護室裏的儀器突然波動起來,告警聲持續不斷,穿著隔離服的醫生與護士衝了進來,將臉色慘白的雲嬗擠到一邊,醫生道:“病人情況不穩定,雲小姐你先出去。”
護士將雲嬗推出去,雲嬗站在隔離門邊,看著醫生護士開始進行搶救,裏麵傳來護士驚慌的聲音,“醫生,病人心跳停止了,脈搏也在減弱。”
醫生拿著手電筒檢查病人的瞳孔,神情格外凝重,“準備電擊棒。”
雲嬗站在隔離門邊,伸手捂住嘴,看醫生一下做起搏的動作,母親被電擊棒拉著彈起來,又毫無生氣的掉到病床上,醫生見電擊沒用,給病人做心肺複蘇,一連番動作,儀器重新恢複了數據,重病監護室裏的眾人都鬆了口氣,看著慢慢穩定下來的數據,都鬆了口氣。
雲嬗呆呆地看著,也知道母親被搶救過來了,她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原本說那番話就是意氣用事,此刻更是悔不當初。
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她無力的轉身,脫了隔離服,無精打彩的走了出去。賀東辰在外麵自然也看到剛才那驚險的一幕,就算聽不見她和雲姨說了什麼,也能猜到一二,本來是想責備她衝動的,看到她魂不守舍的走出來,滿臉都是悔恨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這才發現她還在顫抖,身體冷得一點溫度都沒有,他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乖,沒事了,別怕,已經沒事了。”
雲嬗聞到熟悉的男性氣息,她提起的心才落了回去,她哽咽道:“賀東辰,我是不是很壞,明知道她現在承受不住我的指責,我還是說出口了,差一點,差一點我和她就要天人永隔了。”
賀東辰心裏難受極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安撫道:“乖,別胡思亂想,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雲姨會挺過去。”
雲嬗閉上眼睛,眼淚落了一地,她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殘忍,如果母親真的有個好歹,她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受到驚嚇的雲嬗,再加上有了身孕,直接暈倒在賀東辰懷裏,賀東辰嚇得不輕,連忙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往婦產科跑去。
雲嬗情緒波動太大,隱隱有流產的征兆,婦產科醫生給她做了檢查,建議她留院觀察兩天。賀東辰坐在床邊,看著她臉上猶掛著淚痕,他心疼極了,傾身吮去了她眼角的淚珠。
其實雲嬗是個嘴硬心軟的丫頭,明明心裏就擔心雲姨,偏偏還要說那些違心的話,把雲姨刺激出了個好歹,自己也跟著擔驚受怕。
他歎息一聲,他還有許多事要做,現在雲姨在重症病房,雲嬗又要留院觀察,他不放心,得派人來保護他們。
青幫瓦解後,那些人狗急跳牆,一定還會有動作。他已經危及了雲姨的性命,現在萬不能掉以輕心。
他思慮了一番,還是打電話給徐卿,拜托她來醫院陪著雲嬗,免得她又胡思亂想。徐卿聽說雲嬗懷孕了,她高興得不得了,連連答應了賀東辰的請求。
徐卿是首長夫人,那些人就算狗急跳牆,也惹不起,再加上她身邊配備了勤務兵,把雲嬗交給母親照顧,他才能後顧無憂。
雲嬗醒來時,就看見未來的婆婆在醫院裏陪她,她在病房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賀東辰的身影,徐卿善解人意道:“東辰有點急事要去辦,讓我在這裏照顧你。”
雲嬗點頭應了,連忙要坐起來,徐卿按住她的肩膀,溫柔道:“躺著別動,醫生說你有先兆流產的征兆,要好好休息,現在開始,你什麼也不要想,所有的事都交給東辰,知道嗎?”
雲嬗躺了回去,看著慈眉善目的自家婆婆,她哽咽道:“對不起夫人,給您添麻煩了。”
徐卿佯作瞪她,“馬上就要是我兒媳婦了,怎麼還這麼見外,不叫我一聲媽,也得叫我一聲伯母,再聽到你叫我夫人,我可不高興了。”
雲嬗一愣,咬住下唇,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徐卿怕嚇著她,立時便笑了,“真是個傻孩子,東辰和我說過,他這輩子非你莫娶了,你總歸是要嫁給東辰的,便隨著他叫我一聲媽。”
在雲嬗與賀東辰的婚事上,徐卿一直都是樂見其成的態度,對這個未來兒媳婦也特別喜歡,原本以為這輩子沒有做婆媳的緣份,沒想到她現在懷孕了,倒是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雲嬗見徐卿軟著語調和她說話,眉眼間的溫柔,與賀雪生有幾分相似,她低聲道:“媽。”
徐卿一愣,隨即笑道:“哎,叫了媽,以後就是我家的兒媳婦了,餓了嗎,我帶了粥過來,我去給你盛一碗。”
說著徐卿起身去給她盛粥,雲嬗看著徐卿熱絡的模樣,一顆寒涼的心終是逐漸回暖。其實這世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人,母親那樣反對她和賀東辰在一起,卻也有人迫切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思及此,她就釋懷了,至少,她還有一個這樣可愛的婆婆,以後的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
徐卿端了粥過來,就看見她躺著發呆,她走過去,將粥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扶著她坐起來,她則不介意的在床邊坐下,端起粥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就往雲嬗嘴邊送。
雲嬗不好意思讓徐卿侍候她,要接過碗去自己吃,徐卿不讓,她笑著調侃道:“東辰離開前,千交代萬交代不能累著你了,吃吧。”
怕她不自在,她還沒話找話說,“以前我特別想要這樣照顧雪生,可惜她早早的嫁了人,我都還沒過足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