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衛府。

向眏舒舒服服窩在軟塌上,百無聊賴盯著不遠處的人。

外頭下了厚厚一層雪,室內卻十分溫暖,木桌上隻燃著一盞燭火。男人外袍已然褪下,隻著中衣,正倚在床邊看書,時不時翻過一頁,書頁嘩啦作響。

窗外不時傳來大雪壓鬆枝的聲音。

向眏眯著眼睛,很快便睡著了。

夜色漸深,青年揉了揉額角,似有倦意。

正在這時,靜謐被人打破,院門外清晰傳來不少人走動的腳步聲。

“衛大人!衛大人!周員外派人來了!!”

樂正逢眉目一淩。

衛予階披著外裳,睡眼惺忪地衝出了臥房,差點被門檻給絆倒,往前趔趄了好幾步才站穩。

那小廝急得帽子都沒戴好,語氣很急:“衛大人,周家來人了!”

“來作甚?”即使衛予階隱隱猜到些,卻還是執意問道。

“周家少爺房裏又出事了,正鬧著鬼呢。聽說周家奴仆靠近的都被傷了,周員外就遣人喊您去查案。”大冷的天兒,小廝竟生生出了一頭冷汗。

“本官知道了,下去吧。”衛予階強撐著回答。

小廝應了一聲,麻溜地跑出了主院。自從這位新知府上任,周家就不斷地來找麻煩,見知府大人好說話,周府更是囂張氣焰漸長。

如今出了事情,更是三天兩頭往衛府跑。也不知這位新任知府大人能在這位子上坐多久……

“這可如何是好?”衛予階下意識喃喃著,眉頭皺得死緊。

這時他肩膀上忽然搭過來一隻手,身後緩緩出現一道月白的身影,身形高挑,麵目像是染上了一層霜。

“高升,莫慌。”

樂正逢穿戴整齊,站在他身後,好像一座強厚的靠山。幾乎是瞬間,衛予階心上的石頭落了下來,他定了定心神,衝樂正逢點了點頭。

“逢兄,不若隨我一同去?”衛予階眼裏冒著期待的光。

“也可。”樂正逢點點頭。

衛予階一喜,抬了抬右手:“請。”

“高升是官,而逢是民,不敢在前。”嘴上雖這樣說,可是身體並沒有作出什麼卑微的舉動,隻是依舊長身玉立地站著。

“這……也好。”衛予階知道樂正逢的良苦用心,便率先走上一步,“逢兄,多謝你。”

“無需言謝。”樂正逢跟了上去,心裏沒來由牽掛起那隻安安靜靜睡在軟塌上的某隻狐狸,也不知夜裏會不會冷。

衛予階心下感動,大恩不言謝,他暗暗在心裏記下。

周家距離衛府極近,雖隻是當地富商,卻住得比知府大人的府邸還要好上幾倍。不隻是占地,還有各庭各院的擺設,都是這闕雲城裏最好的樣式。

看著麵前金光閃閃的大門,樂正逢嘴角抽了抽,京城內達官貴人多得遍地走,也沒見哪個這般花裏胡哨地折騰。

“衛大人您可來了,老夫在此可是等候多時啊!”一個瘦小的古稀老人站在門口,看到衛予階之後眼裏的責怪絲毫不藏。

“周員外。”衛予階微微頷首,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抱歉。”

“行了行了,時候可耽誤不得。”周員外一副不想聽他多說的樣子,擺了擺衣袖,目光觸及樂正逢的時候,暗自驚了驚。

這位青年的姿容怕是很少見了,身量也比衛知府高些,隻是身上的布料粗鄙不堪,像極了那些下等人的穿著。

周員外冷哼了一聲:“他是誰?”

“這位是本官新聘的助手。”衛予階臉上掛著笑。

“員外,員外!”門內傳來小廝的驚呼。

周員外眉心一跳,轉過身道:“怎麼了?!咋咋呼呼的,有沒有一點文人風骨?!”他向來自詡文人雅仕,隻是這些奴才實在過於蠢笨。

“公子屋裏,那東西已經不見了!”小廝臉上掛著幾道血淋淋抓痕,衣物淩亂不堪,像是剛遭受了什麼大劫。

“什麼?!”周員外氣得喉嚨裏發出拉風箱的聲音,“我不是說讓你們拖住她嗎?!”

“回員外,小的們進了公子的房間……”那小廝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忽然頓住了,半晌才冷不丁道,“員外!那真的是鬼,不是人,她沒有腳的!”

“胡說八道!!!絕對是個人,你們這些飯桶,連公子都保護不好,我養你們是吃幹飯的嗎?”周員外一腳踹上去,卻被反作用力震得往後趔趄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