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撒了遍地,兩個影子並肩而立,隨著主人的移動而拉長、縮小。
“逢兄,你以為如何?”衛予階微微皺眉,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這‘鬧鬼’一事,是從何時開始的?”樂正逢目視前方,好似並未聽到方才衛予階的詢問。
“本月初,上月末。”衛予階思量片刻,又心照不宣道,“上月十五,周牧淡強搶了夏家的庶女,夏家那位小姐看似溫吞好說話實則是個倔性子,被夏家公子接回府中次日便尋了短見,自此夏老爺一病不起。”
“隻此一件事麼?”樂正逢眼裏暗芒閃過,語氣很淡,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還有不久前的王家小姐,城東那家裁縫店老板的女兒,……”衛予階忽然頓住了,他頹敗地垂著眼,拳頭緊握在腿邊,“是高升無能!”
“不怪你。”樂正逢知道,出事之後衛予階特地關照了那些受害家庭。可是傷害並沒有因此被撫平半分,那是深入骨髓的疤。
衛予階不知想到什麼,眼睛亮了亮:“逢兄,若是你出麵,他們定然不敢再如此害人。”
樂正逢的沉默驚醒了衛予階的美夢,他拱手道歉:“逢兄莫怪,是小弟多嘴了。”
“無妨。”樂正逢混不在意擺了擺手,他挑挑眉梢,“現下不是已然有人出麵了麼?”
衛予階想到那些下人口中的“女鬼”,心上多出幾分痛快,周牧淡沒了那東西,以後自然不能再禍害小姑娘。真不知是哪位英雄豪傑,閹了周牧淡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好事。
“逢兄,這也算是……”大快人心之事。
話音未落,就見樂正逢加快了腳步,衛予階狐疑地望過去,隻見白天窩在樂正逢懷中的小藍狐此刻正在地上極其緩慢地匍匐前進,後腿的紗布被浸染成了紅色,四周的毛發也沾染上了不少血。
“狐狸!”衛予階驚呼一聲,本能地後退了好幾步。
樂正逢蹲下身來,擋住了向眏的路。
向眏慢半拍地抬起頭,半閉著的眼睛忽然亮了一瞬,隨即又暗淡下去。
她以為……自己又被拋棄了。
“亂跑什麼?!”樂正逢看著她幾乎被鮮血泡著的後腿,心上生出幾分氣怒。隻是嘴上嚴厲,手卻很輕地抱起了小家夥。
向眏被凶懵了,反應過來下一秒便開始不要命地掙紮,後腿的紗布又滲出血來,她疼得直掉眼淚。
“別亂動!”樂正逢氣得不輕,這狐狸半個時辰不見怎麼好像傻了一般,連命都不管不顧。
話音剛落向眏身子扭得幅度更大,擺明了不配合。
什麼東西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是因為自己語氣重了麼?他試探著放輕語氣,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別亂動,我回來了。”
小家夥果然不亂動了,乖得像是個不會動的玩偶。
“我先回去。”樂正逢打了聲招呼便大步流星踏進了衛府。
衛予階慢半拍地應聲:“哦好。”
回房的路上他眉頭皺得越來越緊,這般遠的路程,她是怎麼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爬到門口的?
就算是腦子不太靈光,也該知道這種情況下不能亂動,疼不疼還能感覺不出來麼?況且,小家夥分明是個通人性的。
樂正逢小心翼翼地給她包紮清理,手上的動作在想起失蹤多年的大黃後頓住了。
大黃在父親出征後偷偷追出幾裏地,體力不支掉了隊,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是因為,要出門找他?或者說,她以為,自己被主人拋下了……
樂正逢的動作放得不能再輕,有些別扭道:“不會不管你的,放心。”
桌上的小家夥早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衛予階剛到臥房門前,就被管家擋住了去路。
“大人,老家那邊來信,江小姐已經在路上了。”
衛予階眉頭皺起來,他窮困時沒見多少親戚。現如今被皇帝親封官職,倒還有認起娃娃親的了。
他冷笑一聲,道:“到時按賓客之禮招待,半日之後趕人。”
老管家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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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闕雲城內某客棧。
“叫你們掌櫃的出來,我們公子駕到,還不出來迎接!”一小廝打扮的男子站在門口聲音尖利地說道。
小二一看嚇得臉都白了,急急忙忙去裏間請掌櫃。周家公子半個月沒來過了,據說是周府鬧鬼後他生了重病,怎生好得如此之快?
角落靠窗的位置,清瘦少年身子微微一僵,不自主地咬緊了牙,手掌越握越緊。
掌櫃的很快便出了門迎接周牧淡,身子佝僂地幾乎要貼到地上,語氣甚是恭敬:“恭迎周公子。”
“起來吧。”周牧淡聲音明顯弱了許多,可還是端足了架子。
比起從前,他臉上多了好幾道疤痕,猙獰可怖。
掌櫃來不及多想,更不敢多看,掀開簾子便把人請了進去,同時不停地跟小二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