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戰爭確實是真實發生過的,流離的災民,遍地的餓殍,倒塌的房屋,無人耕種的良畝燒成荒地,空空蕩蕩隻剩風的回聲的村莊。一個故事寫到萬字,最後隻剩遠方一位母親在睡前歎了一口氣和孩子小聲地說道:“到今天,成千上萬的人死去了。”
成千上萬的人生,隻成一句。
憐天獨前輩子生在和平年代,戰爭是曆史書上遙遙的一筆,海外哪個國家有什麼大事,一點捐款一點可憐,最後也隻剩一句。輾轉到了這個時代,到不是第一次直麵戰爭,活得久了,心也跳得慢了,以為紅塵踽踽,被磨平了情緒已經再沒感觸,才企圖通過不斷的曆練不斷的經曆,想去發現點兒什麼人生遺落下來的的東西。
可他站在燒焦的荒野中,能夠悲傷大哭和恐懼大叫的人已經死去,連恐懼和悲歎都沒有了,隻剩下茫然。人命如蟻,又如蜉蝣。
憐天獨想,如此聲勢浩大的舉動,仙門委員會那群人未必是真沒發現點兒什麼,又或許扯到了什麼不該於眾人所知的事。
還沒等他細想,他那一向不理俗世專心致誌搞事的師父,和真人插手了。
和真人問他:“你知道這次在野菱中,幹擾你感知的是什麼?”
野菱就是憐天獨當鏢師的那塊地兒。
憐天獨心中有過猜測,當世大能曾舉不窮,深山野林裏也不是沒有亂七八糟的隱士高人,可他自認並非何人都能欺瞞的稚童,能力擺在這裏,過個百來年,當世大能估計也要加他一個名字,而與此事有利害關係又能做到此舉的人,他想不出來。
憐天獨搖了搖頭。
和真人說:“天道碎片。”
這是一個憐天獨完全沒有想到的可能,他一下子皺起了眉:“???天道有毛病嗎?祂就一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天文地理懶得理你管到俗世裏的紛爭做什麼?”
天道插手,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打破的天平傾斜,天道不過是規律的一種,又怎麼會主動性質地傾斜天平?
和真人眼睛斜斜地覷了他一眼,十分嫌棄道:“你問我我問誰,總之這事你別管了。仙界委員會嘴上說著不懂不懂,私底下找了師弟安排我跟進調查此事,我又不好拒絕師弟,你別給我撞門上瞎裹亂。”
和真人歎了口氣,接著又像喃喃自語道:“反正照你這運數路子,你妥妥是天道親兒子,千米開外一個仙果成熟了都能正準砸到你懷中,害誰也害不著你頭上啊?你管祂做什麼。”
憐天獨:“”
戰爭猛地被截斷,交戰的幾方都相互停手,可大地上鋪遍的野屍用點燃的野火也燒不盡,在泥土裏枯朽,又在河流裏泡發腐爛,無法及時處理幹淨的屍首堆在一起,成片成野,在夏日的高溫順著河水蔓延成了瘟疫。
家園尚未來得及重建,新一輪的死又要降臨。
仙門不得不又一次向俗塵伸出援手,以清心閣和天毒穀為首的幾個擅長救治及醫藥的門派世家紛紛趕往紅塵,這場在俗塵蔓延開來,波及到仙門以上的劫難,從前往後持續了足有一百年之久,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暫且不在這個故事提起。
和真人為了打發憐天獨,好斷了他那可怕的求知欲,也把憐天獨推成廣陵代表,讓他帶領廣大發光發熱的廣陵弟子到俗塵中去一邊曆練一邊幫助人民群眾。和真人雖然看起來不靠譜,實際上是真的挺不靠譜,但好在頤天真人抗得過去,這事有頂頭上司們擔待,倒還真不需要他插手什麼。加之這次援助俗塵隊伍裏天毒穀的小領頭雙妙妙是他的閨中好友,上次尷尬一別,還沒來得及打過招呼,恰巧這次也算是幫閨中好友搭把手。
廣陵弟子們分配任務,憐天獨帶著一小部分弟子到了天毒穀臨時設立的醫館幫忙,還沒忙活幾日,他在一眾流民中,發現了當初的兩個小朋友。他先是感知到了流落到附近的仙緣和仙骨,氣息微弱幾至不可查覺,憐天獨心有預感,便順著感覺去找了找,果然是熟人。
不過準確來說,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