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何方(2 / 3)

她見識過了火光,不甘心再歸於沉寂。她在這個村中呆了幾個月,終於找到了時機出逃,隻帶了幾件衣服,一塊黴餅,連路上的盤纏都敢沒帶一分,就怕獵戶不依不饒地追過來。

她因女兒身吃盡了苦頭,原本一步之遙的事要走上上千上萬的路才能找到起點,她恨極了自己不公道的女兒身,從此把李萊兒藏了起來,隻剩下李萊活著掙紮。李萊日夜活在驚心膽顫中,害怕被人揭破自己的身份,那麼會連手中握著的僅這麼一點兒的珍藏都留不住,因此他對誰都藏著一絲提防,從不喜人近身。

李萊是個天生的流浪者,他不是在遊曆中求學,而是流浪中見縫插針地學習,每到一個地方再找點生計以圖活口。同是求學,李萊兒和李萊是不一樣的,李萊兒貪婪,李萊隻剩貪婪。

李萊畢竟天資極高,哪怕是這種流浪似的學習也能學有所成,他被殘軀拖累,壽數無幾,走在世上的日子就總是迫不及待地吸取這什麼學習著什麼,哪怕是流浪著他也要抓住每一分機會學習。他會想著求學之苦,想將求學之路授予後人,但他不懂得為人師表,也不明白存續之道,他不知道怎麼樣做才能照拂更多的人,有心無力這個詞伴著他一生,一生匆匆來匆匆去,傳奇也多,終究徒勞。

一生徒勞。

人總歸還是那個人,執著於什麼,鍾情於什麼,連貪婪都一模一樣,不外如是。隻是世道不同,困在不一樣的囹圄裏,就生出了不一樣的痛苦。

伏在燭火下追趕著時間的男人和坐在樹蔭底下向小弟子們授學的老婦人臉龐合二為一,同文之書隻覺得痛苦。

當事人沉浸在自己的命運裏毫無所覺,隻叫了生在自己執念中的觀客痛苦。

同文之書在莢中院封閉了百來年,期間也有弟子增添一兩筆,可長期困於莢中院內,早失了先人苦求而不得的眼界,來來去去都是那些東西,狗尾續貂者多。這本應是一本眾生可寫的書,卻被困於方寸,自然求不得完滿。

開早了靈智的同文之書在這方寸之中暗無天日地轉悠,某一天,不知是什麼沾染道因的東西流落到附近,對方魂靈完整,又有道因傍身,兩兩相遇強占了同文之書的靈智,它也就眼前一黑,從此煙消雲散。

這個時間線中,同文之書的故事就此結束。

同文之書的靈智煙消雲散,書同文卻終於能夠跳脫了出來,這裏的書同文特指憐天獨家老四,為了和下文區分,我們暫時叫他老四。

老四從留青卷回放似的故事中跳出,一低頭,終於能看到自己手腳俱全。嚐試著動彈了一下,都挺好使的,隻是大夢良久,反應有些遲鈍,掌心發麻得緊。他仿佛是站在虛空中,和這個世界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他入陣前最後的印象還是和憐天獨走在一塊兒,也不知為什麼下一刻自己就成了一張懵懵懂懂的別人懷裏的遺書。

不過他也大概清楚了眼下的情況,他應該就是那張遺書最初的靈智,在這個時間點中遺書靈智已經煙消雲散,被陣法默認出局——就是‘死’了。可老四本身並不屬於這個時間線裏,他作為陣法中時間線和現世時間線共有的一個存在,既應該‘死’了,又應該屁事沒有,陣法判定不能,才被陣法所形成的的世界隔離,直接‘彈’了出來。

老四被夾在了現實和陣法中間的夾層中,很是要命。

老四也大概明白了為什麼憐天獨說自己和九思者當有一段因果前塵。如果沒有九思者,同文之書無法被能夠壽終就寢的李萊兒寫完,他自然進入第一種結局,中途就被外來強占的靈智擠出去,就此煙消雲散。他能夠成為現在的‘書同文’,有著九思者的前因。

盡管老四從頭到尾隻是一個觀眾,從未經曆過故事之中,任憑他大喊也沒人聽見。

原先在這個時間線的靈智是煙消雲散了,被隔離的老四就被困在莢中院的書閣中,像個被圈地為牢的鬼魂,走也走不出去,術法也使不上。他本來就是純理論型選手,而且隻有短短兩百年的修行。雖然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似乎自己不是什麼簡單的小餅幹,但小餅幹空長了幾百年的歲月也沒法讓純理論型選手真元灌頂憑空長出豐富的實用經驗。

小餅幹斟酌一二,決定使出廣陵絕劍峰上流傳久遠且自己實戰豐富的生死大招——他果斷地打開了信道,投了口信,立刻叫了家長。

秘境限速有延遲,家長遲遲未到。

自家的家長沒來,老四在書閣樓上蹲著,卻隱約聽到樓下有著神魂的波動,隱隱約約與自己形式相同,聯係在了一起。老四心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