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天獨和丁師姐前腳後腳,隻晚了一步進屋內,門‘咣當’一聲,光線隔絕在後,屋內卻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憐天獨甫一進屋內便感覺違和感強烈,屋裏的空間遠比外麵看著的小屋要大連排的木桌一橫列整齊排布過去,長板凳疊在桌子上頭,隻有靠近牆裏頭的一張小桌是放開的,桌子靠著幾乎占滿一麵牆的木櫃,木櫃上的小格前貼著藥材的名稱,下麵的小桌上藥缽和書冊散落在旁。丁師姐徑直走到那張小桌的一側坐好,那個模糊的影子就在她對麵。
憐天獨立馬反應過來了,這裏已經不是丁師姐展示給他看的那個小屋——他看向後邊,本應是來時封閉木門的地方變成了推開半盞的木窗,窗外正對著一顆歪脖子樹,樹懶洋洋地站在小院中,被同樣漫不經心地籬笆意思著圍了起來。
憐天獨很眼熟,這裏是廣茵的小院。
他看向丁師姐對麵的影子,影子身子向前傾,似乎是在聽丁師姐說話,然後稍微動彈了一下,大約是回答。但丁師姐從始至終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看那瘮人的影子自顧自地表演。
丁師姐臉朝著影子,話卻是對著憐天獨說:“我們憑依著她的神思而活,神識唯一,在她的神思範圍內,所有對她的印象都不能夠清晰展現。你若不想被她發覺,也別做出什麼指向她的舉動。這隻是我的一段記憶,勉強複原至此,稍夠用就行了。”
憐天獨明白了丁師姐的意思,丁師姐在回憶範圍內投射出廣茵的影子,神思唯一,那這不是丁師姐的幻想,就必然是廣茵神思的一部分,憐天獨隻要等著過劇情,然後順著影子便能去到廣茵的神思之處。
憐天獨點點頭,本打算安安靜靜地等著過劇情,但那影子窸窸窣窣好久,還是沒從原地動彈一下,整個小屋內便隻有憐天獨和端坐的丁師姐麵麵相覷,難免有些尷尬。他那顆八卦的心到處亂動,想著什麼,幹脆沒話找話,他根本聽不清也分辨不出影子說了什麼,憐天獨便問丁師姐:“丁師姐在這是相談了什麼?”——怎麼搞了這麼久。
丁師姐撇了他一眼,撇得憐天獨背後發毛,忙舉手以示無辜,拉上嘴又安安靜靜地縮了回去。
他以為丁師姐是不打算回答了,又等劇情過了一會兒,就他聽到丁師姐說:“也沒什麼,我當時以為她是凡俗,又活不久,隻是跟她說,保她生時無虞,以換她死後將種株交給我。”
丁師姐低下頭:“那時還沒什麼人知道飲腑的蟲株在她身上,我也隻是陰差陽錯,後麵不知怎麼走漏了消息,現在想想,指不定是她自己放出信號。”
小館內空蕩蕩的,隻有丁師姐和廣茵兩個人,外麵的景象不似如今活泛,仍有蕭條之色,沒什麼往來人留駐的痕跡。大約是明望城被解救之後不久。丁師姐若是為著門派而來,天毒穀的弟子們心中都有數,總會留些什麼防範,以防‘飲腑’的種株跑了。可外麵裏麵都空曠得像是能把一滴水落的聲音來回回響,她本不必挑這樣避人耳目又‘恰當’的時間點——這個時候各大修道門派應當都在城內處理剩下的煉星餘孽。
憐天獨說:“師姐有私心?”
丁師姐默了一會兒,旋即笑開,人之將死,又無執念,也沒什麼好瞞好騙的:”這一些來尋飲腑的人哪幾個沒有私心的,我隻是運氣好了一些,又太不好了一些。“
明望城被發現之時在四年前,往後零零碎碎推遲一點,也是三年前,丁師姐門外的墓碑刻在兩年前,憐天獨不難聯想。
“是師姐的道……“他想了想改口說,“……冤家?”
丁師姐一愣,意識到他說了什麼之後整個人笑得不行,又不能離開那個位子,隻半扶在桌子上笑得一抽一抽的,把走劇情的影子都擠得挪了一個位,很影響人家發揮。
丁師姐一邊笑一邊道:“……是啊,是為他。”
丁師姐說:”我屋那位,是個藥癡,隻問毒藥,不熱修道,又資質平平,道途沒什麼……”她搖搖頭,“……都不叫‘沒什麼進展’,根本就是沒有進展,四百年不見道心影子,死乞白賴,壽數左右也到盡頭。”
“我嚒……我哪裏肯見他自己走,本也不大甘心,這次聽了煉星的傳說,就打起了飲腑的主意,本想拿自己養一隻,分一半我的道心給他,這樣左右也能平齊壽數,還不用成天為他想東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