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趙跟我說，雜誌社剛成立時，有幾百人應聘，都是些高人能人舞文弄墨之徒，他之所以會被選上，本身的資曆和才能不是主要原因，而是一方麵他和李站長是同鄉，另一方麵與他答題時的誠實態度有關。他說他應聘參加筆試時，上麵有兩道與記者這一職業職能有關的考題他不會做，當時他想了一下，就在試卷上寫道：我以前沒有做過記者，這個我從未經曆過，不好意思，不知道。後來李站長告訴趙，他是看了趙的這句答話後覺得他這個人老實可靠才要了他的。
像所有的老板和職業經理人一樣，李站長和郭老板之間也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郭老板是典型的草根老板，隻有小學文化水平，靠著天生的精明圓滑和冒險精神，經過流汗流血流淚的摸爬打滾，挖到了他的第一桶金。他自己曾說，他這一輩子幾乎他接觸過的行業他都涉足過，惟有媒體這一塊沒有，所以他想試一試。接手了國內有名的這一家雜誌的經營權後，他也給自己留好了退路，公司裏的大部分員工沒有底薪隻有分成，拉了廣告發了文章的就有錢拿，否則，餓死也與他無關。李站長他是承諾了每個月給他五千塊底薪的，拉了單的話還可以分成。但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兩人的合作並不那麼順利，意見往往相左。李站長有許多計劃，因為郭老板不理解不肯投資，最後都胎死腹中半途而廢。趙是站在李這一邊的，對於搞裝修出身的郭老板他很是不屑。不過，對於郭的氣度他是欣賞的。他給我講了這麼一件事：起初，他們的辦公室位於海珠區一個偏僻陰暗的角落，辦公室裏沒有電腦，不能上網。趙拉了一個客戶，因為找不到他們的辦公地點，在網上也查不到他們的分社地址，對他們很是不信任，臨時改變主意打了退堂鼓。幾萬塊錢的版麵生意無端端地就這樣吹了，趙十分生氣，在辦公室裏對著郭老板拍桌大罵，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連部電腦都沒有，還做什麼文化生意辦什麼狗屁雜誌？幹脆回去做回你的什麼成本都不需要的裝修活得了。郭老板在最初的詫異過後，很快鎮定下來。他不但沒有生趙的氣，反而笑著道，小趙，你說得對，就照你說的辦吧。一個月後，郭老板就找了個交通方便、寬敞明亮、環境幽雅的房子，把辦公室搬了過去。雜誌社二十多人，共配備了五台電腦，網線也拉上了。關於這件事，趙對郭的評價還是很高的。然，作為掛名的記者部主任（之所以說掛名，是因為這個主任之職並不能給趙帶來任何實際的利益），趙的話所能起的作用也就僅此而已。一些更大的項目、計劃或活動需要郭老板投資支持時，也照樣碰壁。這樣的老板，這樣的團體，看來想要做成什麼大事業也比較難。是如今的媒體業不景氣？還是趙找的媒體都不賺錢？還是趙根本不適合做記者這一行？都一年多了，那麼多做記者的都活了下來，有些還賺得盆滿缽滿活得風光體麵，為什麼趙卻除了做成一單六千塊錢的生意外，再未做成過任何一單？他找的這些媒體也不算差啊，都是全國有名的，什麼《中國工業報》、《西部時報》、《中國消費者報》、《中國民營》等，雖然是私人老板投資的分社，待遇和總部的人也差不多。看他每天那麼按時上下班，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新消息相告，然而，好幾單眼看就要到手的生意最終都不了了之。他現在做的事跟記者的天職已經大相徑庭，他現在是什麼事都做，什麼拉廣告，利用政府的影響或政策條文幫被欠錢的人討債，替被欠工資或因工傷事故住院得不到所在工廠應有補償的工人出頭說話，幫受壓迫或剝削的農民寫上訴稿件，利用關係網替一些老板介紹廣告形象代言人等等。當然，所有這些事都是與利益（回扣）掛鉤的，如果沒有回扣，他們是不會做的。隻是，事情是一件件地在做，卻沒有幾件做成功了的，有那麼一兩件按理是做成功了的，錢卻拿不到手。
想到長遠的將來，我內心很茫然。我想讓趙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領一份固定的工資，空餘時間再進行文學創作，不要去夢想什麼快速發財。一樣東西得到得太容易，未必是好事。還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得來，心裏才能塌實。
最近，身體很不舒服。有時便秘，有時又拉肚子，每次如廁，都有不盡不暢的感覺。女人上了年齡真是煩，現在才三十歲就這樣，以後七老八十的時候怎麼過呢？
第七章摩訶曼陀羅華曼殊沙華
37、因果·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