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柳亮把沈年年扶起來,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手上的動作卻像灌了鉛一樣。
越往山的方向走,地勢越高積雪也越厚,他們的腳踝都沒在雪地裏,每走一步便要吃力地將腳從雪地裏拔出,像是陷進了一個冰寒的沼澤。
天漸漸黑下來,穿過層層風雪組成的幕布,十萬大山在黑暗中露出崢嶸的一角,山腳的密林像是凶獸的巨口,在黑暗裏莫名叫人心悸,但對於柳亮兩人卻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皮筏,十萬大山是柳亮的主場,這裏山勢崎嶇,就算東洋人有千軍萬馬也很難在茫茫大山裏抓到他們。
鑽進山腳的密林,僅有的一點光線也被遮住,四周黑得像是化不開的墨,可柳亮牽著沈年年的手步履不停地繼續前進,這裏是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知道方向。
沈年年什麼也看不見,冬天的林子裏安靜得很,隻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除此之外,她唯一的感覺便是掌心傳來的柳亮那隻大手的粗糙觸感,手上破裂的傷口正在結疤,變得堅硬粗糲,有一種砂紙的觸覺,可在這一層粗糙下卻是堅硬厚實的手掌肌肉,為沈年年帶來溫暖和安全感。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柳亮忽然停下,他拉著沈年年躲到一叢灌木下,隨後低聲在沈年年耳邊道:“有人來了,不要出聲。”
不等沈年年回答,前方便隱隱約約傳來幾束燈光,隨後便是一連串踩著積雪的沉悶腳步聲。
“這手電筒比火把管用,東洋人的東西真特娘得好。”
“可不是,還有那些肉罐頭,以前柳寨主在的時候哪裏吃得到這樣的好東西。”
“什麼柳寨主,咱們現在已經被東洋人收編了,姓柳的跟東洋人做對,就是和咱們做對,東洋人不是說他們要朝山裏逃麼,見了他可不許手軟。”
“嘿嘿,山腰上東洋人帶著咱們的兄弟守著,姓柳的根本上不去,最好能被咱們在這裏堵到,說不定還能和東洋人換幾個娘們玩玩。”
一行人說說笑笑從柳亮二人藏身之處經過,朝著山腳方向行去。
“柳爺……”沈年年也聽清了他們的對話,不安地握緊了柳亮的手。
魏四少的情報沒有錯,柳亮留守山上的手下不僅背叛了他,甚至和東洋人一起對他進行搜捕。
黑暗中柳亮的眼睛朝山腰方向看了好久,有了山寨的叛徒做向導,通往深山的道路必然已經被東洋人封鎖,想要逃進去幾乎不可能。
“走,”隻是沉默了片刻,柳亮便拍拍身上的積雪站起身,仿佛這個噩耗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這山大著呢,我們會逃出去的,誰也困不住我們。”
不知怎的,柳亮低沉的聲音讓沈年年莫名覺得安心,連周遭的黑暗也不那麼嚇人了。
她揉著發酸的腿站起來,跟在柳亮身後,沒走幾步,忽然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失去平衡向下墜去,她本能地驚叫起來。
柳亮反應極快,他抓著沈年年的手猛一使勁將快要跌落的沈年年拽起,可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腳下也似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一陣輕微的“咯吱”聲傳進柳亮耳中,他對這聲音太熟悉了,那是布置陷阱時機括發動的聲音。
“這裏怎麼會有陷阱!”柳亮隻是片刻的疑惑後便立刻醒悟過來,是山上的叛徒們將他以往布置的陷阱改變了位置,這裏積雪又厚以至於柳亮竟沒能及時發現。
時間已經不容柳亮多想,他失去重心身體向下落去,在半空中卻本能地發力,腹部一塊塊黑鐵般的肌肉絕望地繃緊,將腰腹硬生生轉動,藏在皮膚下的每一條肌肉纖維隨著柳亮的動作沿著腰背舒展開,自腰窩往上凸起,勾勒出浮雕般健美的曲線。
借著這股力道,柳亮青筋遍布的肱二頭肌痙攣般跳動起來,硬生生承受了沈年年全身的重量將她托起,他低吼一聲,寬大的掌心在沈年年背上猛地一推,將沈年年推上地麵,可自己卻加速向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