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翾醒來時,仍舊是躺在鄭悠堯的側殿內。
她隻覺得頭痛欲裂,眼眶幹澀,傷口處似乎更加嚴重了,火辣辣地鑽心的疼。
與上次醒來不同,此時周圍的聲音卻是極其嘈雜。
“動作快點!再去打盆熱水來!”
“我需要剪刀,棉布,火燭,酒。”
“好好好,馬上來!”
忙亂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充斥著營帳的正殿,好一陣兵荒馬亂。
白筱翾費力起身,發現原本守著她的暗衛小哥,此時倒是不見了。
白筱翾忍著左肩的疼,輕聲下地,小心翼翼套上鞋襪,豎著耳朵,貓著步子,一點點挪到側殿和正殿連接的門簾處。
她透過門簾縫隙,見床上躺著的正是白天見過的鄭將軍。
他此時無力虛弱地躺在床上,側腰處有著觸目驚心的傷口和一團團被鮮血染紅的棉布。
他怎麼會受傷?難道是遇刺?
筱翾剛蘇醒,腦子還處於混沌狀態。
“齊大人,將軍如何了?”
鄭悠堯身邊的副將急切地問。
“將軍此傷極為凶險,若是再偏一點,恐有性命之憂呀!老夫已為將軍止血用藥,今夜是關鍵,但若是這燒退不下來,恐怕…”
“你什麼意思!”
“老夫隻是說如果,但將軍身體底子好,相信他可以平安渡過難關。老夫還是有六成把握的。”
副將這才平息了些怒火。
“白…白昕…”
“將軍!”
見鄭悠堯從最初的昏迷中蘇醒過來,副將和軍醫無不激動。
“將軍想說什麼?”
“他…他如何了?”鄭悠堯說這幾個字都顯得頗為費力,一說話就牽動了傷口,額頭馬上冒出汗珠。
“回將軍,白將軍他…已然去了…是末將失職,沒能完成將軍交代!”說罷便在其床邊跪下去請罪。
鄭悠堯聽到這個消息,無力地閉上眼,如果觀察仔細的話,會發現他眼角強忍著的淚水。
“罷了,你起來吧,讓我休息一會兒。”
一簾之隔的白筱翾聽聞至此,無疑是晴天霹靂。
是大哥?還是四哥?已然去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筱翾忍著突然就決堤的淚水和哭腔,用手死死捂住口鼻,硬是逼著自己一聲不吭。
隻是身體終究是無力靠著牆癱軟下去。
她該怎麼辦?她原本想趁此機會逃跑,但她又能逃到哪裏去呢?她的親人都沒了,哪裏才是她的家呢?祁京城太遠,元營地已亡。
她哭得壓抑絕望,哭得毫無聲息,哭得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力氣。
尚未等她緩和一些,帳外傳來陣陣列隊的馬蹄聲與嗬令聲。
“悠堯!”
是賀蘭跌跌撞撞地闖進帳內。
他剛剛才堪堪收拾了糧倉被燒的殘局,便聽說了鄭悠堯被刺重傷的消息。
他顫抖地握住鄭悠堯虛弱冰冷的手,一聲不吭地望著床上閉著眼的人,眼眶通紅。
若不是副官的安慰和醫官建議病人需靜養,恐怕他能一直這麼看下去。
“我今晚守著他。”
醫官見狀便又細細吩咐了照顧的事項,他一一點頭記下。
沒等醫官退下,營帳又有士卒來報。
“太子殿下帶援軍已至!此刻正在帳外!”
此刻鄭將軍昏迷不醒,這麵見太子隻能由賀蘭出麵。
“參見太子殿下!鄭將軍遇刺重傷,隻能由賀蘭代為覲見,還請太子恕臣等怠慢。”賀蘭跪拜太子。
“無妨,孤已經聽說了,快快起來!”
趙太子趕忙扶起賀蘭。
如果是剛剛對白筱翾是晴天霹靂,那此時便是萬箭穿心。這個聲音!哪怕她此時沒看見說話人的麵容,也知道,這是雲初的聲音!他居然是趙國太子!殺死父兄和千千萬萬元國將士的凶手!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隻覺得渾渾噩噩,隻覺得自己萬般可笑。
她壓抑心中的百味雜陳,悄悄起身,透過門簾,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縫隙中透出的人影,嘴唇顫抖,雙拳緊握。
她知道她能去向何處了。她的身影默默從簾後退去,向黑暗中隱去…
簾外之人,依舊毫無察覺。
“賀卿辛苦了,鄭將軍現在如何了?”
“回殿下,還要看今晚,若是熬過去了,便無性命之憂。”
“派最好的醫官守夜!韓章,你且協助賀將軍。”
“屬下遵命。”韓章是太子隨行的貼身醫官,醫術自不必說。
“賀蘭謝過太子殿下!”
“孤聽說是白少將刺傷的鄭將軍,現那元將身在何處?”
“回殿下,已經處決。另外,屬下還有一事要報。”
趙太子示意他講下去。
“元軍狡詐,最後一隻刺客隊伍被圍攻時潛逃入我軍糧倉,放火燒糧,是屬下有罪,請太子嚴懲!”說罷,重重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