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蘊趴在地上,反倒是摔醒了,翻身後撐著地麵,輕輕甩了甩頭,弱聲說:“進來了,我要上山”
掙紮起了身,踉踉蹌蹌走出幾步後,又一跟鬥栽了。
溫柚沉默須臾,回憶起結印時的溫熱,抬手抹了下額頭,擦了個半幹涸的血痕。
原來是那時候。
一時間,心緒無比複雜。
心高氣傲的人不願屈於人下,然而最不情願的事,實則是白受人恩惠。
更何況--她與方蘊,有前世之仇,或許以後還有今世之怨。
她心裏氣得沒完沒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不僅沒報仇,眼下還讓仇人替她挨了一下。
這比上一世方蘊要救她回山更令她慍怒。
難道就這樣生受了?
這不是打自己的臉,然後承認是她技不如人,還以怨報德。
“就算你上趕著找死,好歹也先給我說一聲,我好跑遠點了。”她氣鼓鼓地咬著唇。
方蘊哼哼唧唧半天,忽地抬手摸了一把後背,聞到一手血腥,愣了。
再抬眼仰視著溫柚,眸光黯淡,譏誚地笑了兩聲,低低啞啞,瞬間燎起了她的怒火。
溫柚:“方子絮,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不就是替我挨了一下,我可不會感謝,大不了,我帶你上山。”
方蘊聞聲,不明就裏地歪歪頭,露出幾分呆憨。
他傷的重,嘴角掛著一線血絲,雙眼漆黑不見五指。
但這聲音他記得,是溫柚。
她要帶他上山?
不知為何,冷寂了的心髒猝然抽緊下。
“咚--咚--”
古老悠遠的銅鍾響了兩聲,驚起一片飛鳥。
溫柚驚懼地扭頭仰了眼山頂方向,白膩的臉皮近乎透明。
“鍾聲響了,一個時辰內趕不到山頂,我們都要再等十年。”
她深吸口氣,蹲下身,撈起方蘊兩條修長的胳膊,餘光瞥見他虎口上的幹巴巴的血口子,眉心一跳。
這是在他們被卷進倒懸海前,他握笛劍時留下的。
若非他握著笛劍,或許兩個幻境就此擦肩而過,他們也會因此錯失機會。
溫柚捺了下唇角,這人真是多事!
將胳膊搭在自己肩頭,她又意識到,這廝長得過分高挑,就算她身子彎成了蝦米,仍有兩條長腿蕩蕩地拖在地上。
“”
就說不要長這麼高啊。
晦氣。
心底又罵了一聲,動作上卻不假思索地扛著人邁上台階。
在蒼南弟子中有一句話廣為流傳。
--明階三千步,鑒心至蒼南。
是說上蒼南山要走三千步台階,隻有機緣深厚,心意虔誠的人才能入境。
有不計其數因為心意不成而止步第一重幻境的人,也有許許多多出了第二重幻境,卻未能走完三千台階的人。
上一世,溫柚一身鮮血淋漓,拖著條濃豔的血痕,爬上了蒼南,何其悲壯。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到頭來,她忍著筋脈破碎的劇痛,還要背著前世的仇人上蒼南。
這一刻,想殺他的心堅若磐石。
“方子絮上山之後,你我幻境中的恩仇一筆兩清。”她咬著後槽牙,罵罵咧咧地說著,“不對,這麼長的台階,上山了,我就是你祖宗!”
不料半死的方蘊突然回了魂,腦袋垂在她頸子上,來了句:“那個幻境會不會破啊?”
溫柚心說我要死要活地爬山,你他娘在這兒和我嘮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