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如夢第二部][君心若雪]第六章(上)(1 / 3)

君心若雪第六章

淚濕海棠花枝處,東君空把奴分付。(www.biqiwu.com比奇屋biqiwu的拚音)

坤寧宮殿內極是敞亮,剔雪的紗幔層層束起,海棠花開嬌豔動人,素有國豔之譽,初春的海棠不勝嬌嫩靠著窗沿斜斜伸進青翠欲滴的枝葉,它也向往殿內的暖洋。

清晨,朝露沾濕梨果球形的海棠花蕊,康熙是在坤寧宮的寢殿裏漸漸醒轉的,赫舍裏夢淺更早醒來,一身鵝黃的羅裙,她一縷青絲梳成髻,美眸流轉,幾乎不能相信,昔日高傲盛勢的赫舍裏竟有如此清婉之態。

康熙注視著銅鏡前梳妝的人,“你倒是隨遇而安,關起門來就能過自己的日子。”赫舍裏一驚,放下手中玉梳,轉身施了一禮,“皇上,臣妾嫁到皇宮,這裏就是臣妾的家。”康熙起身,赫舍裏取來屏風旁的衣裳。因著早起天涼,赫舍裏在銅盆中多加了些許熱水,伺候康熙洗漱。

稀疏幾道光影投在盆麵,抬頭望去康熙紗窗海棠花影,執手攀花,一朵朵嬌小的花蕾,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嬌豔孤冷,就如這偌大的坤寧宮。隻如今坤寧宮的海棠比不上從前花姿瀟灑,康熙道:“坤寧宮怎麼就你一個人?”

昨晚一夜無話,赫舍裏醒來見著身旁熟睡的康熙,還以為身在夢中,有一瞬的茫然忐忑,低頭屈膝說道:“皇上,臣妾這兒不需要太多人伺候。”

見赫舍裏福下身去康熙不禁皺眉,滿臉疲憊搖頭,“赫舍裏,朕很久沒來坤寧宮,起來吧,別再行這些虛禮了。”

康熙壓抑的聲音透出內心滾滾翻騰的倦意,“朕乏了,乏透了。”

赫舍裏搖了搖頭,聲音很輕,“臣妾不這麼覺得。對臣妾而言,不論皇上何時來坤寧宮,臣妾都恍如昨日。”康熙刻意留意了一下赫舍裏說這話的神情,很快他的雙目掠過一絲難言的愧疚,嘴唇微微一動,想說什麼終究沒說。

正想著,梁九功已經低頭進來,躬身道:“萬歲爺,張廷玉張大人來了,說是來給皇上複旨的,已候在坤寧宮外了。”

康熙略想了想,果然見了笑顏,“這段時間真是難為張廷玉東奔西跑,確實是辛苦了。”梁九宮伺候康熙身邊最久,見著萬歲爺站起身來,立刻取來繪碧金紋飾的龍袍伺候康熙更衣,想了一想,還是小聲說道:“萬歲爺,納蘭大人也來了。”

康熙微一出神,目光迸出一瞬的森涼,“他來做什麼!”眼見康熙如此神色,赫舍裏亦是悚然一驚,隻憂心地望著他。

梁九功推開窗,康熙果然看見遠處銀變吊蘭下站著的張廷玉和容若。容若穿著竹葉色的白鶴錦衣,春光晴好,四處海棠,微風從四麵撲來,他站在一景繁華中,似乎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突然張廷玉轉頭對容若說了什麼,神情極為關切,容若沒有答話,隻抬起手撫在頸子上,又迅速離開,朝張廷玉搖了搖頭,略略一笑。

這一笑,落進康熙眼中,胸口竟起伏不斷,本已套了半個袖口的龍袍,一把扯下,坐回塌上,方淡淡道:“讓張廷玉一個人進來。”梁九功小心捧住龍袍,忙賠笑道:“萬歲爺,納蘭大人和張大人一起來,想必是有緊急的事,要不要……”

“朕不見……”想起昨晚的事,話說得太急,壓不下心緒胸口抽著生疼,康熙皺了皺眉頭,手撫在胸口,仿佛是極怒攻心,眼神變化不定,好一會兒才說道:“讓他回去。”

大怒難勸,赫舍裏也為難,朝梁九功遞了眼色,梁九功連忙跪了出去。

赫舍裏手撫在康熙背上,亦不敢深勸,她忽然發現皇上消瘦了,憂色愈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腦海中驀然想起一人,柔聲說道:“皇上可還記得昨夜宴席皇祖母離席時提到柔嘉……公主在盛京三年了。盛京本不比宮裏周全,路途遙遠,若是再待上幾年,公主到了大婚的年紀一出閣,就難相見了。皇上接公主回來吧。”

沒料到赫舍裏請這道旨,昨晚宴席上旁人說了什麼,康熙顯然沒了印象,但提起柔嘉,他眼底裏的暗色迅速閃過一抹亮光,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卻是歎氣道:“朕沒說不讓她回來,是她自個兒負起氣跑去盛京。”頓了頓,嘴角有一抹恍惚笑意,“這會兒她也該沒賭氣的源頭了,去告訴公主身邊的人,好生伺候著。再告訴他們,回京路上的關防可要仔細了,若有什麼事,朕第一個不饒他們。”

皇上語中之意當然是準許了,赫舍裏點頭一一記下吩咐。三年前康熙不僅賜婚,還許了容若請辭的折子,柔嘉為此哭了好一陣子,她當初離開皇宮的原因說來說去隻有一個,就是心裏撂不下容若。

因春日暖和,殿外的海棠花都開了,胭脂點點,如天曉雲霞,梁九功輕輕咳了一聲,說道:“萬歲爺既然有這樣的旨意,納蘭大人今日就先回去,待萬歲爺有新的旨意了,奴才一定轉告大人。(www.biqiwu.com比奇屋biqiwu的拚音)”

張廷玉微微露出憂色看了一眼容若,見容若隻是怔怔的,曉得他心裏不好過,此刻要見駕耽誤不得,隻得去了。容若目光這才轉向坤寧宮的紗窗上,他知道裏麵有他想見卻見不到的人,隻是他無法預計這樣的見不到,是一時,還是一世,輕聲道:“皇上今日還好麼?”

“聖躬安。”

梁九功伺候康熙歇在了坤寧宮,就猜到酒宴之後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絕不會鬧得今日局麵。現在聽容若這樣問,更肯定了。想到萬歲爺方才在坤寧宮的樣子,不可謂不心驚,別人或許摸不出端倪,可梁九功何等人物,對著容若亦隻能說道:“納蘭大人還是請回吧。”

容若見梁九功欲言又止,微一猶豫,已上前道:“公公請留步,這一路來的事端公公都看在眼裏,既然是皇上親自讓公公叫我回去,必有深意。可今日,容若實在不明白,還望公公指點。”

梁九功心中確實明白,皇上惱他實則是最最在意他,日後納蘭大人聖眷如何,難以估測,這麼琢磨了下,才說道:“納蘭大人,主子的性子,奴才萬不敢揣測,但您心裏不是最明白麼?奴才隻瞧見主子昨晚出了乾清宮,就一直不說話。大人想一想昨晚是不是說過什麼,奴才的話,隻能說到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