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聽到聲響，帳外侍衛連忙進來。
“快把大夫找來，算了一般的大夫也沒用，請李將軍速來此見我！”
“末將這就去。”
燭光暗暗淡淡，明明滅滅，這若有似無的氣息像極了躺在病榻上的人。
“咬舌自盡？恕末將多言此人對我們大有用處，殿下不應當將他逼得太緊，如若玉石俱焚，殿下也是得不償失。”李輕舟取下插在容若頭頂的銀針，“他傷在舌間好在不是舌根，短期內無法說話。”
李輕舟歎息一聲，語氣裏夾著些許責備，“三日後康熙還要再派人來談和，殿下既然同意與康熙交換的條件，答應還他一個完整無缺的納蘭性德隻消耐心等上三天大清以北的三十座城池唾手可得。殿下又何必出言戲揄納蘭性德節外生枝呢？”
言烈宸看著李輕舟，“燕然山下他獨擋三軍，誘我下馬借霹靂彈擾亂視線，趁機打掉了我手中的長劍，他的劍就快刺進我的眼睛，那一刻我以為在劫難逃，拔起匕首就插進了他的心房。”
李輕舟怔然，“殿下……”
言烈宸垂下了目光，唇角漫過一絲笑意，“李卿，你知道後來怎麼了嗎。”言烈宸坐在燭光之後，影影綽綽，李輕舟抬頭望去，頭一次覺得四殿下神情竟是溫柔的。
“他竟然放了我，他為什麼要放了我呢。”
李輕舟心裏頓時覺得不妥，拱手行了一個大禮，打斷了言烈宸的思路，“殿下，四皇子殿下！用納蘭性德的命再交換康熙三十座城池，不費一兵一族這才是兵法中的大捷！皇妃家世遠不如後宮的中的其他寵妃，養育殿下一路走來久經坎坷，而今若是大捷取勝，四殿下太子之位便再無任何質疑！就算是皇後所生的大皇子也無法撼動您軍中地位。”
言烈宸閉目若有所思，“孤一路走來。。。。。。。孤一路走來都由將軍保駕護航……方才……是孤失態了。”
聽他這麼說，李輕舟才鬆了一口氣，“殿下聖明。再者殿下與康熙長得頗為相似，納蘭性德與舊主有情，與殿下忽然相見，一時心軟也是人之常情。”
言烈宸眯了眯眸子，“就像康熙能認出那個人不是納蘭，饒是一般人見到心愛的人屍體，早就六神無主了，他倒能很冷靜地觀察那具已紮地像刺蝟的屍體。”
李輕舟點了點頭，“可這麼這一試，也試出來了，皇帝是真在意納蘭，三十座城池啊！”
言烈宸忽然皺眉，“夠了，三十座城池這幾個字孤聽膩了，不必反複強調！藥留下，你退出去。”
李輕舟隻得應了聲是，心裏確實感歎，這納蘭性德委實留不得。
待李輕舟退出後，言烈宸坐在容若的床沿旁，長歎一聲，“我方才說康熙以為你死了，當場嘔出一口鮮血，這些是我騙你的，那口血是假的，他沒有被我騙著。可你吐地那口血卻是真的，如果你也沒被我騙著，我且能當你是個冷血寡情的一般臣子，而今……”言烈宸俯下身，看著昏迷中的容若，那目光哀哀連連，好似無限感歎，又好似訣別在即，“如果當初不是三阿哥玄燁做了皇帝，而是換了其他的阿哥，你會不會也這麼待他？”
言烈宸手抵眉心，無奈笑了笑，我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心緒煩悶提了壺酒坐在大帳外對月獨酌，酒香綿長香醇，就像偷偷滋長地情愫，明明是苦的卻一飲再飲。
三日後，議和大帳。
“不肯放人？！吾皇在微臣來之前下了聖諭，若沒見到容若平安回京，這燕北關口三十萬大軍便大軍壓境，戰事一觸即發！”
“明珠大人稍安勿躁，我們並沒有不肯放人隻是貴公子受了傷身體虛弱不宜見風，為了貴公子的周全您耐心等上三天，我們還你一個從此後無病無痛的兒子，如此不合算嗎。”
來談判的人正是明珠，兩鬢微霜蒼老了許多，“無需廢話，李將軍放人一事，但憑，允？！還是不允？！”
李輕舟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冷然道：“燕然山下敗走之徒，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態！明珠大人若是覺得有比納蘭公子性命更貴重的東西大可以不必再此耗神。”
這一句話不僅沒有震住明珠，他反而笑了笑，“將軍說的不錯，我來就是想攪黃這場談判！我養的兒子我自己心裏知道，容若自小就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他既然決定代天子下燕然山就沒有打算再活著回來。皇上不需要自責，容若能承擔起他所決定的一切！”
帳內中人，皆是一震，連陪同明珠來和談的人亦是一震。
明珠攻手朝北揖道：“我朝天子仁厚，不忍容若顛沛在外所以才主動談和，用三十座城池換容若的性命，今日你若允便是吾皇對我明珠家天恩浩蕩。”
言畢，明珠眉心一動，忽然拔起大帳內侍衛的配到，一把架在自己脖子上，“若你不允，新仇舊恨這恩怨再添一筆！明珠便以死相諫，決不再向你葛爾丹談和！”
場麵頓時僵住，眾人的呼吸都便得極輕，大帳外忽然聽到一聲清越的笑死，“嗬嗬，原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個兩個的都不怕死。”言烈宸掀帳低頭走了進來，他抬起頭地一刻，明珠滿眼震驚，“皇……”他握緊了手心，才壓回了脫口而出的衝動。像，實在是太像了！
議和大帳內的人紛紛向言烈宸行禮，“四皇子殿下！”
言烈宸微微頷首，滿意地欣賞明珠看他的表情，“死有何難，一刀下去，便斬斷餘生。”言烈宸慢慢走向明珠，緩言道：“孤告訴納蘭容若，康熙願意用三十座城池換他性命時，他便也如你一般，不惜咬舌自盡一死以阻撓這場交易。”
明珠不知道是不是刀柄握地太緊，手心已滲出了汗珠，臉色十分難看，悲極反笑道：“他是深明大義！”
言烈宸眯了眯眸子，“方才你欲拔劍自刎，如若孤猜地不錯，你心裏想的應該是若是你和納蘭容若真的死了，皇帝會為你們風光大葬。為國盡忠而死也比割土賠地落得千古罵名要強上百倍是嗎？！”
明珠沒有說話。
“納蘭容若想咬舌自盡雖然沒有成功，可畢竟受了傷現在他不能說話，寒疾初愈亦不能經風著涼否則再多的水母雪蓮也無法痊愈，康熙此時勉強要人是害了他！納蘭容若已經為康熙死了兩次，這樣一個忠臣，難道不值得康熙為了他再等上三天嗎？”明珠一怔，難道說把容若多留三天是為了他的病況著想，可如果說葛爾丹的人會關心容若這也太讓人驚歎了吧！
“當然了，如果明珠大人今天要人不成，非要在我這兒血濺當場，我也會成全你，不過……”言烈宸又向明珠走進一步，“不過你死了，如果康熙改變主意要攻打我葛爾丹，那我第一個不會放過納蘭容若！我會讓他生不如死。我會找人不分晝夜地侮辱他，鞭笞他，無衣蔽體獸皮代之，無米充饑冰雪代之！”
“你！！！”
言烈宸手握住了明珠的刀柄，“明珠大人從你一開始拿刀威脅我的時候，便是你心生懼意，否則何必威脅，”言烈宸話音一落手腕微一用力，明珠手上的刀已被他奪下，“你輸了。”
明珠離開言烈宸大帳時，言烈宸叫住了他，“還有件事兒，之前的那一朵水母雪蓮應當已經救下了你兒媳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