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若雪第十五章無奈清寒琢磨人
漠北的風很冷,好像從未曾停止過,不分晝夜地仿佛就是要吹涼人的骨頭,連血都要吹冷。//比奇屋www.biqiwu.com快速更新//
漠北的中心,是更冷更冷的王庭。
“聽說了嗎?”高壯的男子輕輕撐開一把油傘,腳踩在雪山發出嘎吱的聲音,他身側的男子略比他年輕二十七八的模樣正與他並肩而行,隻是良久,那高壯的男子唇角抿出一抹陰冷的笑意,“敗了呢。”
“嗬!”年輕的男子忍不住笑出來了聲,“還是輸在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手上!哼,真不知哪兒撿來的野種,看父王還不廢了他!”
兩個男子聊著天漸行漸遠,隨侍王庭的老太監躬身相送,“恭送大殿下、二殿下!”北風把諂媚的味道吹地極遠,又慢慢地變淡了。
末了,老太監抬眼看了一眼跪在王庭老槐樹底下的四殿下,如今他還是葛爾丹的太子可自從暮雪原回來,大汗就讓他跪在庭外,這麼冷的天,風雪交加的大汗是連問也沒過問一句,哎想來這太子之位……。
大殿下和二殿下從來與四殿下不和已久,四殿下的太子之位是朝不保夕了,這四殿下不做太子了,自然輪到了大殿下好事也都要占全了,可這又何必當著人還要羞辱一頓呢。
老太監想不明白,所以他做了一輩子的太監也隻能站在王庭外迎來送往。不過人老了,心就變得特別柔軟,老太監趁著沒有人的時候,偷偷的將自己的餅掰開一半送給了四殿下,卻沒想這四殿下隨手便扔進了雪裏。
老太監心疼著那半塊餅,未料此刻閼氏明妃已一步踏入了王庭,明妃著的是綠鵝裙,上身顏色是月白的軟襖下身是一層一層慢慢散開漸綠的長裙,遠遠望著像一支曼妙的青蓮。明妃快走到四皇子言烈宸的麵前,她的眸光微微晃動,而後毫不猶豫地跪在雪地裏,輕輕拍掉了言烈宸膝上,肩上,頭上的雪。她將懷裏的小暖爐偷偷取出來悄悄地塞進言烈宸的衣襟裏,言烈宸皺眉要推開,明妃不許,反而沒由來地問了句,“母妃今天美嗎?”
言烈宸沉默著,偏開頭。
明妃笑了笑,她仿佛習慣了孩子的冷漠,也習慣了對他的寵溺,輕輕吸了一口氣,複又慢慢說道:“宸兒,不知道是誰向你父皇告密說你不是他的兒子。”
言烈宸眉心一震,一絲驚恐轉瞬即逝。
明妃卻也不以為意,手撫了撫言烈宸皺起的眉,笑了笑,“誰讓你長得這般俊俏呢!”頓了頓,明妃慢慢靠近言烈宸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看看其餘的皇子,如果你要真是他兒子的話,還不知醜成什麼樣呢。不過……那樣我也就不會疼你這麼多年了。”
言烈宸看著一貫情緒捉摸不透的明妃,眼睛的顏色越來越深,“是誰幹的?”
“還沒有確實的消息,但你父王這麼久都不肯見你,形勢不妙啊!”明妃慢慢站起身來,她眼睛是藍色的很美很亮,“不過,又或者你也不必再見他了。”
言烈宸若有所思望著她,“非走這一步嗎?”
明妃拍了拍裙裾上的雪,她的右手一直提著一盅湯,香味清漫,而她的眼裏閃過地卻是一抹不合時宜的決絕,“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不要進王庭。”
明妃轉身走向王庭內大汗的寢殿,路旁的雪已被清掃幹淨,可她的裙裾蜿蜒地像一朵徐徐盛開的蓮,冷清的綠妖嬈映在寒冬裏。
言烈宸的心忽然緊張卻又按耐不住地期待了起來,明妃這個與他相依為命二十四年的女人,極度的愛慕虛榮,她的心可為捍衛這一切而死。
乙卯年,三月二十七日,葛爾丹大汗薨。據說他去世的那一天,下了一場很大雪,陪在他身邊的是一直備受寵愛的閼氏明妃,禦醫診斷是常年操勞,內積極鬱,猝死。死因寫的潦草,而遺詔卻條條款款非常清晰,讓大殿下等人失望的是他仍然沒有改立儲君,依舊是立言烈宸為大汗。可有一點卻十分難解,遺詔的最後一句寫著,恩澤百姓,否則雖王必誅!當然在宣讀遺詔的時候,大臣們很知趣的將最後一句話省略了,畢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不想得罪新皇。
然而在言烈宸的繼位大典上新故疊生,大汗的其餘幾位皇子紛紛發難反對言烈宸繼位,說的是振振有辭,這矛盾指向的全是言烈宸長了一張和大清國君康熙一模一樣的臉上,暮雪原上兩軍對陣,消息哪怕被李銘昀嚴密控製,可風還是透出了牆。繼而由此事再度引發追討大汗真正死因,更有甚者認定言烈宸聯手明妃長期毒害大汗,才導致猝然薨逝。
麵對萬千猜疑,明妃很冷靜,她一身金飾搖曳生輝,她依舊是那般明豔照人,仿佛二十多年前初得盛寵的樣子。明妃沒有爭吵隻是冷冷地環視周圍所有的人,仿佛這是最後一次再看這些小人嘴臉,她將笑意抿在心底,淚珠噙在眼角仿若孤苦無依的喪偶新寡顯得是那麼楚楚可憐,“妾身沒有出生貧寒,沒有諸位皇子母妃顯赫,但這並不代表妾身的孩子也就必須卑微醜陋,親身為何就不能生育一位英偉的皇子。諸位皇子懷疑太子,便是懷疑我,懷疑我便是懷疑大汗,那好為了一證清白——”明妃最後看了一眼言烈宸,淡淡笑了笑,這個笑容很美,她希望他能永遠都記得。明妃忽然跑向殿內的大柱,一頭撞在大柱上,血濺當場。
武死戰,文死諫,列來忠烈皆是如此,而明妃身碎明誌之舉,撼動眾人!
“母妃!”言烈宸清嘯一聲,伸手欲要阻攔,可一股強硬力量卻截住了他,李銘昀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是她早已想好的結局,隻有這樣才能讓朝臣三緘其口,也隻有這樣你才可以借機鏟除一切勢力。//比奇屋www.biqiwu.com快速更新//她苦心為你,你也要成全她。”
說著為了我好的人,總是走地這麼快,這麼決然。
言烈宸聲音漸低,“我知道,可是為了演好這一出苦肉計,哪能不來點兒痛徹心扉!”他說著話眼圈漸次紅了,猛然推開了李銘昀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明妃屍體旁,他的動作那樣緩慢而悲傷,慢慢跪在地上將明妃輕輕摟入懷裏時,那發髻裏沾著的血,味道一點點刺進了言烈宸心底,卻又不知是戲做的太深,還是真心觸痛心扉,言烈宸的淚埋在了明妃的發線裏一滴一滴,他默默說道:“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美的女人。你放心隻要我活著,便會捍衛你的一切!”
三日後,又一批送葬的隊伍從王庭出發。
送葬的大批隊伍裏才下葬了大汗現在又葬了一位閼氏,漠北的風還是那麼冷冽,李銘昀站在他的身旁,冷眼觀看著這葬禮,“明妃死了,可你做了大汗,你可以為她風光大葬;倘若你做了階下囚,她也難逃一死,一縷香魂隻鬧得草席裹屍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