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若雪】第十八章 誰任靜默成曲終(1 / 3)

君心若雪第十八章誰任靜默成曲終

“罰?”康熙冷冷看著倔強的容若,“誰說是罰了,是賞。(www.biqiwu.com比奇屋biqiwu的拚音)記著了,這二十大板是朕賞的!”

容若攥緊了拳頭才能克製四肢的顫抖,他的淚被委屈衍生的恨意逼了回去,目光牢牢注視著康熙的臉龐,仿佛要把他每一舉、每一動、每一句話,甚至每一根頭發絲都要看清。康熙沒有絲毫的回避,任他用這冰冷陌生的目光打量,漠北風寒,而他的話比這風還冷上千倍萬倍,“言烈宸你不是討這大理寺少卿之位,怎麼第一任差事就讓你下不了手嗎?”

月影倒映,言烈宸筆直的身影佇立在容若身旁,他擰著的眉就沒鬆動過。

容若冷然一笑,終於開口說話,“卻又是何必連累他人。”言畢他蒼白的雙手微微一揚,伸手解開了大麾,青灰鴨絨的披風立刻委頓於地,披風褶皺的模樣就像容若此刻的心情,對應的還有康熙深深錯愕的目光。容若靜如死水的眸子看著康熙,在場那麼多人,可他眼裏隻有康熙,再次揚起手,頸間一鬆,冷風一送,容若脫下了軍戎長袍被風吹到一旁。此刻他身著白色裏衣,那樣純白以至決絕的顏色刺進康熙眼睛裏。嗬嗬,方才你一聲不吭而今卻是提到言烈宸,卻能做到這一步。

容若抬頭看向言烈宸,灰白的麵容,聲音裏聽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拖累言大人了。”

言烈宸看著容若扔在地上的衣衫,是什麼樣心痛讓一個原本端雅溫柔的人會如此決絕,“來人!”言烈宸虛張著聲音來壓抑內心的難受,大理寺少丞立刻應聲來到。

言烈宸揮了揮手,極無奈道:“帶他下去吧。”

“是。”大理寺少丞得令後帶著容若去刑房。

容若離開時目光躍過康熙滿臉錯愕的臉龐,連他自己也未曾想過竟有一天會以如此決絕的姿態當麵離開。

眾人不知納蘭大人為何得罪聖上,也隻能感慨一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容若離開了,可那些扔在地上的衣衫卻仍舊刺地康熙邁不開步,他抬頭望向天空那輪半弦月,像那人離開時哀傷的眼神,低聲道:“你竟是什麼都不要了,連那些驕傲都不要了嗎?”

刑房內,言烈宸隨後便趕來了,揮手示意左右退下,他怔怔望著趴在木樁上等著受刑的容若,蹲下身看著容若輕聲問道:“你真的這麼決定了?”

容若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閉上眼。

言烈宸怔怔然地看著毫無生機的容若,看了好久好久,終於揮手示意少丞,聲色無奈道:“行刑。”

“是”。少丞拿著一早準備好的棍子,揚起了手臂就往下輪。

言烈宸忽然拽住少丞的手,威脅道:“傷著脛骨了,我就剮了你。”

少丞惶恐滿口應承著,“是是是!”大理寺用刑常有虛實之分,虛打則落板聲響大但不痛,實打則落板聲響小而能其脛骨血肉模糊。皇上下的旨意這一頓板子看來是假不了,可是少卿大人並未說清楚這板子究竟輕要輕到何處。

少丞隻能估摸著言烈宸臉上表情變化來下手,撲騰撲騰這二十板少丞隻想以最快的速度了結。可每落下一板,言烈宸的表情便難看一次,少丞是想快也快不成,他真願意這二十大板替容若領了,也好過被大理寺少卿目光淩遲。

容若的衣衫漸次漫開血跡,但他隻是皺著眉卻是連哼都沒哼一聲。

第二十板落,少丞已滿頭大汗,看著少卿點了點頭如蒙大赦地逃似的離開。

刑房內此刻隻剩言烈宸與容若二人,燭影微微晃動。

“對不起,我隻有真的動手,才能把你留下來。”言烈宸蹲下身看著血跡斑駁的容若,輕聲問道:“你怪不怪我?”

容若腰間以下均已麻木,他艱難地轉頭看向言烈宸,蒼白的容顏浮現一抹虛弱的淺笑,“我為什麼要怪你,我已經感覺不到疼了,為什麼……”說著說著容若的淚忽然掉了下來,“為什麼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那是因為你的心太痛了。

痛到失去了知覺。

言烈宸把答案咽回心底,隻是很仔細地拭去容若額頭上的汗珠,“如果你不想回答那麼就點頭或者搖頭告訴我,這事是不是和張廷玉有關?”

容若不明白為何現在提到張廷玉三個字,心就會像被一隻大手死命按住,痛得無法呼吸,深深吸一口氣才稍稍緩解痛楚,“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難怪今早的張廷玉敢如此囂張背後是有人撐腰啊,言烈宸歎了一口氣,恰在此時有人掀帳進來,說曹操曹操到,張廷玉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方碧綠的盒子,放在桌上,“這是上好的外傷藥,一點心意。”

言烈宸眯了眯眸子,那切齒的冷然,原來他已經這麼生氣了,“好稀罕你的這——‘一點心意’!”

張廷玉不以為忤,望著趴在凳子上正勉強撐起身的容若,頓了頓,“皇上有旨意,容若你的傷好了要回來複命。”

他喚容若二字還如同往昔那般親切,好似從前書閣內心心相惜的良朋義友。

言烈宸沒留座的意思,張廷玉也就沒有逗留的意思,轉身便要走,然而容若咬牙忍著疼痛跌撞地站了起來,竟強運真氣身形幾個交錯,這個時候用上了輕功,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張廷玉麵前,擋住了去處,動作快速的竟是連言烈宸也沒能看清。

“慢著!”容若舉眸看著張廷玉,哀傷怨恨皆埋在眼眸深處,“這四年來我滿身的傷痛,再多加這一頓板子也不算什麼。張大人今時今日真氣派,大理寺卿這兒想來就來,也不讓下人通傳一聲。”

張廷玉半轉側臉,輕聲道:“四年了,人是會變的。”

容若頓了頓,冷冷一笑,言語不覺便尖刻了,“從前我在乾清宮當值,每每覲見皇上都會遣人通傳,而今到了漠北侍衛們的禮數倒是越來越鬆懈了,我入禦帳都不必有人先行稟告皇上,這些侍衛是不是被張大人調教了?”

張廷玉笑了笑,他沉靜的容色流動著某種勝利的高傲,“皇上他舍不得讓你看到的,不代表我舍不得。(www.biqiwu.com比奇屋biqiwu的拚音)”

“為什麼?”容若神思清明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波濤洶湧的憤怒,“我真寧願是我猜錯了,我最最不願懷疑的便是你,最最不能相信的便是你會做這等事!”

“世人皆可為,為何偏偏我張廷玉不可以?”張廷玉直麵容若道:“當初的皇後娘娘又怎會料想是你奪走了她十年的寵愛!”

容若眉間一震,想起坤寧宮的那一位韶華紅顏,這些年來雖隻見過幾麵,可她眉眼的憂憂鬱色讓人無法忘懷。

張廷玉打量著麵色灰白的容若,毫不留情,“去年科考你也不過是進士二甲第七,我才學不輸你,能力不差你,你也說了這四年來你一身的傷痛,氣色大不如前,我的容貌更在你之上……我也不禁很想問一句,為何這樣的我便不能讓他喜歡,而這樣的你就一定得是他心中的唯一!”

打開天窗說亮話,張廷玉的心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今日是不吐不快,“我張廷玉位列二品尚書,六吏之首,我何曾違逆過皇上而你不過是四品禦前侍衛,卻常常眾人麵前銷皇上的麵子,就譬如方才你若肯向皇上認錯,皇上又怎麼舍得打你!這一頓打真是你自找的,與我張廷玉又有什麼關聯!?”

進士二甲第七……

科考分狀元、榜眼、探花。

而後一次是二甲一、二甲二,這二甲七便是科考前十位的最末一名。

若沒有張廷玉的提醒,容若都快忘記了,那一年梨花初上枝頭,發榜之前在慈寧宮立下的誓言,太皇太後當初的要求,言猶在耳,“但是有一點,本宮必須與你言明在先。陳廷敬擬出名單,你位居三甲之首,隻消皇帝點頭便能成為今科的狀元,但從古至今,沒有哪一位狀元屈降於侍衛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