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天,照在臨水庭院中,有種淡淡的靜謐之美。
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墨發當風,絳唇挺鼻,濃密長睫下一雙眼瞳蒙著細碎的光,蕊珠一時看呆了去。
咦,姑爺的外衫怎麼……不見了?
鍾衍並未理會那丫鬟好奇半含羞赧的目光,心情不錯地理了理衣衫,逕自離開了。
蕊珠趕緊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便進去了。
見自家小祖宗扒著一件灰青的衫子,半癱在榻上,表情懊悔又似無奈。
惜玉稍稍抬起眼:“有事?”
“……是,”蕊珠慌忙從身上拿出一物:“回縣主,奴婢來之前,碰上了世子院裏那個叫…阿壯的丫頭,她說世子夫人知道您要赴約,特命她將此物送來。”
“什麼東西?”
惜玉從她手裏接過,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香囊,頂上係著兩片綠葉,下麵麼,是用毛線編織成的小蘋果。
像現實中手作的漂亮鑰匙扣一樣。
蕊珠道:“那阿壯還替世子夫人傳過話來,說…讓您不要逞強。”
惜玉:“就這樣?”
蕊珠點點頭,有些忿忿:“世子夫人莫不是在奚落您?”
奚落嗎?
惜玉伸手,輕輕撥了撥手裏的小蘋果。
平安果啊。
靜過一會,她道:“對了,蕊珠你替我拿些針線過來。”
愁人呢!
不知道那位哥什麼想法,居然讓她幫忙補衣服,補就補吧,大不了隨便縫兩針,可人家倒好,竟然還問她,能否在袖口繡上一頭鹿。
惜玉:“……”
媽的勞資想繡你這顆狗頭!
也不知自己著的什麼魔,竟然答應了。
待蕊珠拿了針線過來,惜玉比劃了半天,望向蕊珠:“會刺繡嗎?”
蕊珠:“……會的。”
惜玉把衣服遞過去:“在這兒繡個鹿,不要繡太好,來。”
蕊珠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麼了,猶豫道:“這、這是姑爺的衣衫吧?”
惜玉:“怕什麼,讓你繡就繡。”
“噯。”無法,隻能接過去,剛把袖口那一塊布箍好,卻見惜玉抱著被子呆呆地看著自己,一會兒不自覺地摸了摸唇,扯了扯頭發,又用頭撞了撞被子。
蕊珠:“……”好詭異。
她剛打算退出去繡,又被惜玉叫住,小祖宗撅著嘴,一臉不服氣不甘心的模樣,讓她把衣衫針線留下。
“蕊珠,你教我怎麼繡個鹿什麼的,差不多就行了,弄個簡單點的。”
蕊珠:“……是。”
當然刺繡這手藝雖然看著簡單,其實並不好學,惜玉對著油燈奮戰到很晚,看得蕊珠接連搖頭,也隻是剛好把那個洞補上而已。
她扒著衣服困倦得睡著了,等醒來後,外頭月掛中天,柳枝隨風搖曳,一道人影坐在床前,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枕在他的膝蓋上。
“……!”
惜玉:“你…你你什麼時候?”
這什麼靈異行為?!
他全身衣服穿得好好的,簡直像沒睡過似的,抬頭望向天邊,翻起了一點魚肚白,油燈的光明明滅滅,他垂下眸子,落在她圓潤的指尖上,嗯了一聲:“做了個夢。”
“啊?”
惜玉眨了眨眼。
鍾衍看著她,鬢邊幾縷散亂頭發,眼瞼微青,突然淡淡地勾起唇,眸子在燈火下是一片深色:“這般用心,是因為替我補衣,還是為了其他?”
“……”
她沒想過他會沒頭沒腦地問出這樣的話,一時有些愣。
“……罷了,”他撇過頭,手指溫柔有力,將她鬢邊亂發整理齊了,似乎又不想聽到那個答案了。
惜玉:“你為什麼突然……?”
長睫垂掩,漆黑的眸子醞釀著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沒什麼。”
他的手停在她臉上,恰到好處地“掐”住了她的下巴,湊近了微微一笑:“抓住你了。”
惜玉:“……”
咦,他變得很不一樣呢。
她隱隱約約覺得他所謂“做了個夢”大概是跟自己有關。
隻好隔著衣服,輕撫了他的肩背兩下:“到底做了什麼夢呀?”
他順勢把頭靠在她肩上,長睫靜靜垂掩,就著月色,相擁身軀暖熱,眼前盛開了大片大片的水晶蘭,柔軟得她險些喟歎,聽見他道:“為何非幫鄭氏不可?你原來與她並不親近。”
“她有這麼重要?”
語氣淺淡,不聞喜怒。
惜玉心裏本能地咯噔一下:“…我不是說了嗎,其實我也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哥哥。”
他扶著她的肩,記得避開那傷處,眼眸清亮得仿佛已經洞悉了所有一切,兩人對視了片刻。
不管怎樣,她如今就在這裏。
就在他身邊,真實的,鮮活的。
鄭氏也好,某某也罷,哪裏比得過手指間再真實不過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