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
懷裏女子的睫毛輕輕一顫。
鍾衍微微一笑,按下了眸間罕見的羞澀:“日後我能這麼叫嗎?”
惜玉乖乖地點頭,靠他更近了些,聲音軟軟地,有些羞赧:“私底下,可以的吧……”
“你…你別誤會啊!”她又急著解釋:“我、我是怕…怕我娘那兒……被她聽到的話,會……”
“怕我受傷?”
心裏陡然升起一股酸澀的蜜味,他不著痕跡地按下眼睫,吐息在她耳側。
“嗯。”
窗外,斜月沉沉,微風送來月桂樹的芬芳。
惜玉:“咳,對不住,這個…湊活穿吧。”
把他的外衫遞過去,袖口處針腳混亂,更別說繡有什麼鹿了。
鍾衍坦然接過,目光隻在上頭停留了一瞬,落回她臉上。
惜玉:“……”不會又要親了吧?淦!我牙還沒刷呢!
她的眸子暗了幾分,寫著輕微的拒絕,可惜猜錯了,他隻是看著她,半晌道:“暮顏的確是難得一求的名藥,難怪邵陽公府不肯割愛。”
轉而親昵地摸摸她的臉,好似撫慰:“不過秋家小姐既然提出與你比試一場,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話畢,見她隻是呆楞愣地看著他:“怎麼了?”
惜玉:“……沒啥沒啥,你繼續!”
原來沒繡完他也會幫忙呀??蕪湖!害她緊張到現在!
鍾衍微微挑眉,便知她把這樁“交易”看得涇渭分明,丁是丁,卯是卯,竟然從未想過他會放水嗎?
真不知該是氣是笑。
怎麼辦,他現下竟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便提些別的要求讓她來換。
惜玉推推他:“你接著說呀!”
他收束心神,笑了笑:“那要看你。”
惜玉:“看我什麼?”
“看你願不願意不擇手段。”他似假似真地說。
隻要能達到目的,走捷徑就好,比試什麼的根本無關緊要。
惜玉默了默,道理她當然都懂,不過:“要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
她問得很認真,是要好好衡量的。
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第一次有人這種問法。
一雙圓眸清澈澄亮如皎月,睫毛微微顫動,為了救自己想救的人,決定不擇手段,卻還要想想能做到什麼地步嗎?
真是……偽善。
如果對其他人,鍾衍可以輕而易舉地下這個結論,他見過很多偽善的人。
此事原本可以毫不費力,暮顏藏於邵陽公府,卻始終未見其蹤,可如若至親將死,秋子衿就不得不把這味藥拿出來,屆時再行後效。
人心雖莫測,感情最易算。
這是他的辦法,事後甚至能將南安侯府撇得幹幹靜靜。
可……現在他突然不想說了。
鍾衍伸出拇指,輕輕地擦了擦她的眼下,那裏原本就一片白皙,他的眸光也出奇柔和:“好像不大適合你。”
已經腦補了無數自己不擇手段劇情的惜玉:“哈???”
他眉目彎彎地一笑,執起她的手輕吻一下:“還是堂堂正正地比試吧。”
惜玉:“……”
他道:“未必會輸。”
惜玉:不是??你這麼有自信的嗎??又不是考試還能做小抄的!
堂堂正正,就怕雞飛蛋打。
不過秋子衿這邊,好像已經把要跟她比試的消息散出去了。
鍾衍一眼掠過她身上掛著的醒目小蘋果,眸光一瞬閃了閃,推她躺下:“先歇了吧,明天再同你說。”
當著月色,唇紅齒白的清雋青年,那張臉正懸在頭頂上,眸間溫柔專注,像一泓幽深的泉。
惜玉不覺咽了口口水:“可是……這,我也睡不著啊!”
然而不到一刻鍾,矮塌上響起了輕微的呼吸聲,雪白的中衣下,那處柔軟一起一伏。
他很君子地替她蓋好被子,才發現她睡得特別沉。而他已有很多年都不知睡得沉是什麼滋味。
他沒說,他做的那個夢。
碧海青天下,草地上遠遠跑來抓著風箏的姑娘,笑著,也鬧著,風箏在她手裏越飛越高,終於她決定把線剪斷,放它自由。
風箏卻從高空跌到地麵。
它已離不開她。
寧願折損自己,也不願她離開。
恍惚間,聽見她在睡夢中嚶嚀了一聲:“……謝謝。”
謝什麼呢?
總是裝傻,又裝不徹底。
他突然俯下身,糾纏了她一會兒,更索性掀開被子,褪下鞋襪,在她身邊躺下了。
嗅著鼻端充盈的發香,緩緩地閉上眼,感覺她像隻尋找溫暖的小獸般,向他靠了靠。
這天地間,一人始終冰冷,若是兩個人,便能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