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芒在背(上)(1 / 2)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

初夏的夜風掠進馬車軒窗內,細碎涼薄。

衣袂夢般散漫輕舞,和著男兒涼淡體香蕭瑟歌吟,將車簾撩起,男子將手伸出窗外,似要握住一縷清風,凝眸半晌,良久才淡淡開口:“你會武功”。

這是一個肯定句,而且是自她傷重醒後,第三個人說類似的話。

尉遲戰說:你會魂術。

風烈梵說:你有武功。

而他說:你會,武功。

“武功?”她喃喃重複,心虛地瞄了一眼他剛才被海扁的臉頰,不著痕跡地以背抵牆。

看了她這暗含戒備的小動作一眼,他不以為意地挑挑眉,轉向窗外的臉上竟似在笑:“而且很高。”

“很高?”

“可惜你似乎不會用。”

“不……會用?”

“你隻會重複我的後麵幾個字麼?”他將視線從窗外收回,側頭喚道:“嗯嗯兒。”(注:鸚鵡的別名。)

“喛,”軒轅鸚鵡搓搓手心,湊近做討好狀眨巴著雙眼:“能教教我麼?”

二人冷不丁隔得如此之近,男子一愣,雙眼突然如滄海之上翩遷無處著陸的蝴蝶,他聲音如霧:“圓光如日,有炎如煙,周繞我體,抱元守一,舌抵上顎,湛似若存,持而盈之,揣而銳之,夫為不盈,複歸其根……”

空氣裏的絲簧之音稍亂,馬兒突然揚蹄長嘶,煩燥不已的前後跺腳,車內的軒轅長歌也一驚,自己居然按他所說便有熱力流動丹田之感。

這些深奧心法自己竟無端便能引為已用,思及此,心中怪異之感立起。

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更是峰回路轉讓軒轅長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似有些煩燥,雙手一擊,樂聲立止,“你可以走了。”

不過那個‘走’字她還是聽得很清楚,軒轅長歌摸摸鼻子,翻身連滾帶爬的滾到車門前,撩起簾子做勢便要往下跳,一招標準的蛤蟆式。

身後男子雙目灼灼如桃花,夜風扯碎了他一絲若有似無的歎息:“何苦做個寄宿的山中鳥……”

後半句沒聽清,軒轅長歌自半路僵硬回頭,脅肩謅笑地弱弱問道:“那個……怎麼走?我我我找不著北……”

大方放人的某人雙手夾在腋下,黑夜中不無輕佻地看著軒轅路癡,“往前直走,遇路口一直左轉,看到白牆黑瓦那裏便是你的棲身之地了……”。

話還沒聽人家說完,軒轅長歌已鼠竄至遠方百米開外!

馬車徐徐轉入黑暗中,絲簧之聲立止。

馬車頂上,卻突然躍下一個人來,從窗口處迅捷一招倒掛金鉤,閃身掠進了車廂。

來人一身黑衣,正是晟瀚烈王。

“我很好奇,”風烈梵意有所指的淡笑,“若不是我以內力驚馬,接下來我們的公子逍會不會破天荒地將老底給兜了。”

“唔,偷兒殿下……”亦自逍閑閑掛在座位上打盹,眼皮都沒抬一下地打招呼:“委屈烈王趴在車頂老半天,如何?有何感想?”

“過獎。”寵辱不驚的平靜聲音,來人正是今晚和亦自逍演雙簧的風烈梵:“此女狡黠非常,內力極深,武功路數卻又完全是市井無賴的打法,一時之間叫人難以摸清頭緒。”頓了頓,他輕輕吐出兩個字:“魂術。”

“幻術愚人,事所恒有,”亦自逍不著痕跡地勾起了唇角,“有趣。”

“哦,公子逍也覺得有趣?”

“嗬嗬,豈止是有趣,簡直就是個趣人……”亦正逍在黑暗中摩挲著自己發燙的臉頰,順手從白玉冰盞的沈李浮瓜中丟了一枚橄欖在嘴裏。

風烈梵淡淡地瞄了一眼,“瓊山的冰玉,孤廬的泉水,你倒會享受。”

“唉,識貨。”亦自逍無聲一笑,扯出一方絲娟浸了冰水給貼在臉上,當下扯嘴“噝-—”了一聲,歎氣道:“她下手還真不含糊。”

“是不含糊,”風烈梵點點頭,頗為認同道,“若是能自如收放勁力,恐怕公子逍這‘美玉’之名便是要毀了。”

“言下之意,烈王是相信她失憶?”

風烈梵不答反問,“你猜,她會怎樣給鳴凰太子和太雍戰王描述今夜種種?”

“如果我猜得沒錯,她一定會說自己夢遊,還遊到了某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