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麼了？”
對麵似是一直沒注意她也一直不說話的尉遲戰突然抬頭，浮雲疊影的眼波由下至上糾結地扭了個“之”字形，最後那一點兒斜斜地往上一挑，邪氣四溢地瞄著軒轅長歌的一截紅脖子。
“沒……沒……”軒轅長歌雖然臉皮夠厚，可是論到在這兩隻狐狸祖宗麵前裝淡定的本事，到底還是略遜一籌。
蛋定啊蛋定……
話說老子不才，沒蛋，咋定？！
尉遲戰閑閑端過青花茶盞優雅地抿了一口茶，伺立一旁的童兒立即上前，托盤中是一溜折疊整齊細細熏過天羅香的玉蠶絲巾，他伸指拈起其中一方，在嘴角兩邊各蜻蜓點水似的優雅一壓，立馬有童兒著另一方托盤上來，恭敬托過頭頂為其盛過。
定晴一瞄，軒轅長歌眼珠子瞬間瞪成了銅鈴兩隻。
那托盤居然是一整塊上好的白檀香木挖空所做，居然被這眼前這兩位大爺用來裝垃圾，那垃圾貌似是用過一次就扔的玉蠶絲絹，黃金百兩換一錢的玉蠶絲！
想想她的身價，在某人口中卻隻值二兩。
咬牙切齒地感慨：，確實！
“夜姑娘真是妙人，想什麼想得連脖子都紅了？”
尉遲戰笑得頗有深意，一開口就直奔主題令人抓狂。
“哦？”這下換元盡歡放下手中的棋子，轉過頭來認真的看了她一眼。
自問從來沒見過那般複雜至清明，清明再至複雜眼神的軒轅長歌突來不好預感。
“童兒，以後這茶葉多放兩片。”元盡歡側首輕聲道：“太淡。”
尉遲戰聞言半翕的眼眸微動，勾上一朵飄渺的笑意，執袖、落子，頭也不抬，“夜姑娘原來有秉燭夜遊的雅性呢，”手一揚，準確無誤地吃掉了元盡歡一顆白子，“吃！”。
“此著甚妙！夜歌你看，我的大龍已經困於淺灘……”元盡歡亦拈子頭也不回：“我忘了告訴你，這位乃是太雍戰王尉遲戰，不知我這介紹來得算不算遲？”
“嘎？”軒轅長歌愣神，慌忙點頭陪笑道：“不遲不遲，咋會遲呢？”
“太子今夜心不在蔫，恐是分心掛念遠遊之佳人，本王似有勝之不武之嫌，”尉遲戰執黑子頓於空中，魅惑的聲音如柳絮般輕輕飄飄，飄進了眼神亂閃的人耳中：“西元鳴凰太子元盡歡，希望本王的介紹也不會來得太遲。”
“嘿嘿，好說好說……”
“哦，聽姑娘口氣，似乎早早便已得知，可是本王怎麼又聽下人說，今晚之前姑娘還在跟他們打聽本王的種種呢？”尉遲戰似笑非笑“啪--”的落下一子，聽得軒轅長歌差點給坐到地上去。
心中正暗嚎，元盡歡卻突然替她接過話來：“戰王過謙了，本宮此局已敗，再往下走亦是徒勞……”
言畢似是無可奈何的一聲歎息，這聲輕飄飄的歎息聲傳到軒轅長歌耳裏，竟止不住的抖了抖手。
“太子一貫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言棄，今日一局為何早早棄子？”尉遲戰氣定神閑看向立在元盡歡背後那位心有戚戚之某人，臉上笑意隱約擴大。
“本宮遇人不淑，甘拜下風……”元盡歡溫和一笑，寬袍一動中似要端起茶盞，卻堪堪停在離茶盞不遠的半空中，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軒轅長歌，更加柔聲地道：“夜歌，你說對麼？”
軒轅長歌突然覺得太子殿下一貫溫和從容的笑容裏似有風起雲湧，巨浪排空，那笑容笑得她如芒刺在背站立不安。
旁邊隨侍的小童剛要上前，卻被尉遲戰一抹看好戲的眼神製止。
元盡歡的手依舊停在空中，回眸一望某人，擺明了是要此人端茶遞水。
軒轅長歌神情肅穆的幫太子大人遞過那明明輕輕一伸手便可碰到的茶盞。
她小媳婦般的收眉斂目，心裏卻飛快地撥拉著小算盤。
這平時溫和雍容的元太子，為什麼要這樣刁難俺，而且看似很……孩子氣……與他平時的高雅作派太不著調。
難道俺今晚在偷兒殿下那裏坐客兼順便套情報被他知道了？
於是現在很明顯他在不爽中？
問題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自己該不該坦白從寬，哪怕後果有可能是牢底坐穿……
等等，若是他知道，隻能說明一點---除非自己其實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眼波總是波瀾不興，萬事萬物於其中猶如透明，看似溫和雍容，幹淨無害；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明明人在身旁，卻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