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瀚國,玄曆三十一年,五月初七,黃昏。
晟瀚皇宮。
玉庭金幃,宮帳錦幄,初夏的夜風拂過微帶金邊的蒼穹,幾顆早出的星子,遙遙逗著一彎清媚的月牙兒。
宮內香塵擁簇,一眾宮裝美姬濃妝豔裹,偎香倚玉,宮外鮮衣怒馬的新貴們或言笑自若騎於馬上,或三兩成行低聲笑談,遠遠望去,一簇綺羅,千行絲竹,從內宮直排至西苑,排場甚大,晟瀚確不負五國第一大國之名。
月亮剛自升到柳梢頭。
一幹人已如約黃昏後。
眾所知周,西元國鳴凰太子不喜與女子親近,並無妃妾,而太雍戰王雖風流之名天下聞,卻也是單身碩果一枚,所以今夜晟瀚國一幹名媛不論綠肥紅瘦,皆個個打扮得粉滴脂酥,珠圍翠繞,以博君青眼一睞。
一幹朝官行鵷班之列,各按品階入位,而猥瑣人士軒轅長歌縮首席間,雙目亮得灼灼似賊,正做深省狀盯著眼皮下一隻夜光杯,心中暗自打著順手牽羊的主意,殊不知那廂眾狂花浪蕊中也有一雙眼睛正好奇而大膽地盯著她。
軒轅長歌長發紮成簡單馬尾,著一身灰白利落輕裝坐於末席,卻不知這一身窄袖窄腰非男非女的奇異裝束,倒讓她有如鶻入鴉群,所當無敵地吸引了一票看客的眼光。
有女子盈盈起身,款步向她而來,與軒轅長歌一樣,此女竟也是一個全身不著厲飾之人,不過那一身裝束卻比她的馬尾勁裝還要怪異十倍!
她的頭發呈自然卷,蓬鬆異常,自然垂至小腿處,額間隻得一條黑亮細發辮,額頭光潔白晳,瑤鼻菱嘴,裏衣則是一片花花綠綠猶如海藻的絲幔,而外衣卻根本稱不上是布料,而是一片貨真價實的漁網!
她徑自朝著軒轅長歌而去。
至席前站定,女子妙音清麗,偏頭笑道:“可是夜姬?”
她年紀與軒轅長歌相當,不笑時雙眼猶如秋潭粼粼,瞳仁又大又黑,笑起來眼睛卻像狐狸,看起來頗為狡黠。
軒轅長歌硬著頭皮起身,撅著屁股挺胸還禮,努力扮S狀兼雍容狀,壓扁舌根極力模仿鶯聲燕語,“這位一定就是瑚璉公主了。”
瑚璉,宗廟盛糧食之重器也,相傳燕貸之石,可做瑚璉之器,晟瀚皇帝賜其為封號,對此女之寵愛由此可見一般。
言畢歎息,為毛自己這麼清楚?
上方元盡歡一道若有所思的眼光隨即尾隨而至,少頃又輕輕移開。
而尉遲戰則一直眼眸半翕的敲擊著桌麵,偶爾抿唇微仰首,神情似笑非笑。
瑚璉公主聞言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忍俊不禁地撲哧一笑,“倒跟傳聞中那位大膽女子有些出入,”言畢突然將臉湊進她,眨眨左眼,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更喜歡別人稱我的渾號‘笑夜叉’,而不是什麼瑚璉公主。”
《鸞帝·忠烈傳》:晟瀚風皇年老得女,名翬塵,賜封瑚璉之名,此女誌節剛果,有矯激奇詭之行,而氣貌足以動人,不拘禮法,有教無類,為鸞帝少時遊曆晟瀚之金蘭。
風翬塵言畢自顧繞過席幾,長腿一邁,在軒轅長歌身旁不請而坐,坐姿竟也是大馬金刀無半點女子之端莊,與某人如出一轍。
她以手托腮地望著軒轅長歌,另一隻手繞著自己的一綹長發,並不急於再開口,笑比狡童,似是對軒轅長歌感興趣至極。
二人眼光東碰西蕩,一番圍追堵截後,隨著風翬塵的臉笑眯眯的越逼越近,鼻尖相抵,軒轅長歌終於避無可避的宣布投降。
“得,就知道逼不是誰都能裝的,裝逼被雷劈,”破功之人訕訕摸摸鼻子,心中對眼前這狷介狂妞頗感無奈,隻得幹笑幾聲將爪往她麵前一攤,一迭聲道:“幸會幸會,叫我夜歌就好,”在對方審視地欲伸手時又縮爪‘啪’的一拍自己後腦勺,眼珠望天地加上一句,“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