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拈花和尚(1 / 2)

從前有座拈花山,山裏有座拈花廟,廟裏有個拈花和尚,喜歡聽故事。

兵燹戰亂,拈花山周邊村戶逐漸遷走殆盡,如今這方圓數百裏,所餘不過僅十數家;傳說山下年齡最長的百歲老人亦說不上來拈花和尚究竟年紀幾何,隻道自己打從記事起,便已從奶奶輩兒的嘴裏聽說過拈花和尚的大名。

光陰如電,何人能將百年隨手偷卻?

所以,傳說有可能僅僅隻是傳說。

拈花和尚的頭上也不是六個戒疤,而是烏龜爬沙似的兩個字,字如其名,以刻印的九篆體落成,隻得二字:拈花。

至於為何要用九篆,據說是因為這樣不好仿造。

其實若論到天底下倘有要仿造他的人,大抵還沒來得及生出來。

而這位喜愛挖掘他人以滿足自己無限窺探欲的和尚對自己人生風格的定義是:寵辱不驚、憂鬱感性,對方外紅塵時時保持一顆拈花惹草的矛盾心。

因為他從不出山門。

所以他很愛聽故事。

當然他還有一個怪癖,講故事的人所講的故事不一定是自己的,但必須是真故事。

這世上不是有人愛聽故事便會有人巴巴來講,更何況真正的故事往往都不怎麼好聽,正如真相都不怎麼好看的道理一樣。

所以拈花和尚的大名便漸漸不再被世人所提起。

世事崢嶸,滄海桑田,這一番遺忘,掐指已趨百年。

這一日,天邊剛翻魚肚白的時候,拈花寺外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自稱叫黃一,女的卻是個啞子。

男子長得極為豐神俊朗,拈花和尚隻意興闌珊地抬了抬眼皮。

女的‘自稱’叫阿鸞,相貌平平,拈花和尚卻一直盯著她看。

一個俊男和一個醜女,一看就知道這是兩個有故事的人。

拈花和尚笑臉相迎,白胡子白眉毛顫得花裏胡哨,巴巴地等著對方講故事。

黃一講了一個剖腹取子的故事,講得幹巴巴,看得出是個不喜多言的人物。

啞子卻‘講’了一個夢。

拈花和尚‘聽’得津津有味。

當然這拈花和尚也並非什麼故事都要聽,但據說他一旦聽得高興了,會允講故事的人一個願望,不過能讓他聽高興的人不太多,據說迄今為止隻有六個人。

但凡能讓拈花和尚從頭至尾地聽完故事,那你的願望便非實現不可了。

且說那六人中隻有三個人得了願望,另外三個卻被掃出了門。

先說說那得了願望的三人。

第一個是個淡漠寡歡的英俊男子,講了一段麵具豔遇後的錯位人生,許下的願望是讓妻子腹中的骨血未來能脫離天賦的既定使命。

其二卻是個美麗得猶如尤物般的重瞳女子,她講了一個君王為情瘋魔的故事,許下一個老蚌生珠的願望。

第三個人,是個獅鼻黑臉的男子,講的故事總結就是: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許下的願望是有生之年能得擁美於懷,最後巴巴加上一句,當然最好能再生個兒子。

他好像忘了拈花和尚隻允人一個願望的原則。

幸好拈花和尚是個和氣且大度的人,並不喜歡與人斤斤計較。

當然不計較的原因,恐怕隻有他才知道。

拈花和尚一生聽了這麼多故事,知曉了無數的秘辛,按說曉得太多事的人命通常都不會太長,但他偏偏至今都活得四平八穩。

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百年前曾有坊間一度喁喁,道此人乃是個妖僧,於是本來就甚不為人知的拈花和尚便慢慢淡出了世人的視野。

現在來說說那被趕出去的三個人,他們的故事都沒有講完,或是還沒有來得及講完。

第一個是個比那美麗尤物還要尤物的女子,講了一個同為雙生、境遇卻天差地別的故事。

第二個是個楚楚可憐的女孩,菱花兒般的小嘴紅豔粉嫩,她麵無表情地講了一個遺珠在外不得歸祖的故事。

第三個算不得是被趕出去的,那是個排場很大的陰戾男子,操北漠口音,他即不講故事也不許願望,拈花和尚隻看了他一眼,自己便把自己給扔出了房頂。

據說他待在房頂整整三天三夜,待下來時,幾乎被吹成了一隻風幹的老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