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相憶不相見,相逢是一生最初的蒼老。
情之最殘忍事,莫過悲哀無望的仰慕。
問世間,是否真有不移的磬石?
生死契闊,茫茫大荒,我用盡一生的時間,候你來歸。
而你,在何處?
錦囊的主人,怎會……變成她?!
他拚卻一生,汲汲營營,命運卻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記憶如針挑繭,牽出絲絲縷縷的疼痛。
前塵,舊事。
十九年的記憶如驚電瞬間已至麵前。
有那樣一個女子,有那樣一張臉,在片片燎卷了殘破扉頁的青史餘燼中,明寂閃滅,睇不清明。
晟瀚皇朝,十歲的小皇子重光。
他的母妃華貴妃出身將門,文韜武略,深得晟瀚老皇寵愛信任,華妃手腕非常,又年輕貌美,朝內廢東宮擁立九子烈王的呼聲日益彌高,正宮皇後和她名下所出的太子眼看有失寵之虞。
皇後亦出身名門,身後勢力不容小覷,一後一妃已成水火。
那一年適逢各國交換質子,他竟成了晟瀚為表不侵略平瀾邊境決心的棋子,被送到了平瀾!
最不可能的事情發生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
此乃皇後一黨大力斡旋後,華妃落了一城的結果。
皇後算盤是,欲用最小卻最見效的代價,兵不血刃的除掉他們母子。
晟瀚皇朝九子烈王與平瀾中山王軒轅絕互換入境。
軒轅絕,軒轅信的皇兄。
年幼的重光遠在關山遙倨的異國,住最精美的宮舍,實則過得卻極不好!
為怕母妃擔憂,他一麵小心保住自己,一麵粉飾太平的往國中捎著家書。
晟瀚內憂外患,民情嗷嗷,加之比鄰虎狼,伺機窺動,他此番他國為質,肩負著國、家命運,隻能選擇隱忍。
盡管要時不時地飽受平瀾貴胄們的冷潮熱諷和拳腳毒打。
這些不合常理的事件背後,自然少不了遙遙操縱的晟瀚當朝皇後。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送回國中的消息大概隻是一句‘染病不治’罷!
相隔三千裏地山河,誰會懷疑到遠在晟瀚深宮裏的皇後身上?
又是一夜,他依舊默默坐在質子府外不遠處的莫愁湖邊清洗身上的瘀傷。
驕傲如他,連舔傷也不屑人前。
人前傲錚,用最冷漠的態度來羞辱那些人暴戾的。
“你也要被人打麼?”
恍惚抬頭,玉樹瓊枝間,依稀是名女子風飄煙蘿袖,盈盈虛步行來,長發若飛絮遊絲,被夜風撩起,將眉目裹得不甚分明。
彼時風雪初起,飛花穿林。
一盞氳氤黃燈籠,一把青煙粉霧的水墨油紙傘,一朵夜遊的牡丹。
女子行得近前,發間掩了一雙幽幽冷眼,正悄然打量著他滿臉瘀痕。
這一瞬,這一眼,猶如時間長河中雋永定格的韶光,一眼已過重山。
潮打船還。
他心思恍惚地注視著那月神一般的女子,一動不敢動,竟生怕一個不小心的大力呼吸後,她便要乘風歸去。
他定定看她,年幼的心中竟突生出‘咫尺天涯’四字。
人與人的距離,原來可以這般渺遠。
一生中從未嚐過自卑的滋味。
即使被人冷言相向,他亦是高貴的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