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魏闕之鹿,天下共逐(1 / 2)

軒轅長歌徑自前行。

腳下盈盈,素手輕抬。

沙漠的風,肆虐,卻掀不起她腳下的一粒砂。

然而她腳下每行進一步,周圍必有三五名沙盜齊齊長刀脫手,再紛紛掙紮著撫上自己咽喉,勒得自個兒雙眼暴凸,一條舌頭吐出口外足有三寸。

她的手每上抬一寸,後麵洶洶撲來的沙盜便陸續如撞上一堵無形氣牆,眼睜睜看著同伴詭異自殺,卻奈何無法動彈。

然而這隻得一刹!

當她跨至下步的時候,以上自殺橋段便又前赴後繼地在下一批人身上重演。

那首領的瞌睡蟲已飛至九宵,冷汗沿臉暴流,適才那罵娘的勁已經散得比流沙還散。

這是哪層地獄爬上來滅世的魔星?

火光明寂,首領那張密布湛青刺字的臉,抖得很是難看。

他臉上分布形狀各異的字,分別是五國文字。

‘囚’字。

說明此人至少在五國大獄中都輪番蹲過。

他瞥向遠方篝火邊大啖羊腿的男人,眼神狀似……求救?

男人置若罔聞,閑閑就地撈起一把黃沙,將手上肥膻的羊油揩了揩。

然後側首,對茫茫夜色掀了掀唇:準備。

卻是唇語。

夜很黑,很溫柔。

溫柔得近似殘忍。

夜風中女子聲音平仄無波,卻又似隱帶戲謔,“我說,見過這麼藝術的殺人手法麼?”

首領:“幹……幹……”

舌頭楞是不太靈光,後麵那個‘你娘’二字半天繞不出口。

軒轅長歌人已緩緩欺近。

身後過處,是一片七零八落的屍首,猶自痙攣。

卻有屍體的腰間露出了一方軍牌。

冷離人自始至終偶人般佇立一隅,木然盯著湖麵上那裂成兩半的蛾子。

首領咽了口唾沫,心知避無可避,索性把心一橫怒吼連連,提刀躍起。

剛至空中,陡成兩半。

自上至下,斷得很均勻,裂得很銷魂。

彼端軒轅長歌在分屍之前僅做了一個動作---像是拂開一片落葉般,旋了旋腕。

“罪過,”她闔目,笑問:“幹你娘?”

男子身邊數人已經警惕的地弓腰,訓練有素地擺開隊形,手按刀背,摒息凝神。

這集結的陣勢,儼然並非草間流寇,乃是如假包換的正規軍。

男子往嘴裏閑閑灌了口酒,又伸手撕下一片羊肉,頭也不抬道,“寧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姑娘這番殺得妙極,殺得痛快。”

他操的是北漠口音。

然而引起軒轅長歌興趣的不是他的口音,而是他的手。

他的左手背上刺著一朵薔薇。

圖案很奇特,奇特到軒轅長歌能一眼便認出來。

章台館,那個自尉遲戰身下床板暗道中一閃即逝的屁股,屁股上方尾庭骨處,碰巧也有這麼一朵。

不過,那是一個女人的屁股。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她忽然輕聲問道,“閣下可是真英雄?”

此話一出,‘烀’的一聲,火苗無風暴漲,借著這陡然明亮的一刹,已將男人衣著睇得分明。

黛衣寬袍,外罩透明絹帛,閃閃爍爍映著幽沉夜色,竟給人一種奇特的禁欲感。

這番沒頭沒腦的對話,旁人無從窺察其意,或許隻有在對話的兩個人,心裏才清楚。

風又來了,將上竄的火苗盡數吹得偃伏,亦撩開了他臉前發絲。

俊眼修眉,神色漠然,唇角一線殷紅點點,與蒼白皮膚相映怵目。

白是謦瓷般勻淨的白,紅是兩生花般怨毒的紅。

二人視線刹那相接,空氣中隱有萬馬嘶鳴。

葡萄酒,夜光杯。

他伸指揩掉唇邊酒液,答非所問,“好酒。”

又點點頭,“姑娘好功夫。”

“自然還有閣下借刀殺人的好本領,”軒轅長歌腦中是他以石激人那幕,淡淡道:“看來我很不巧幫了你的忙。”

這世間,沒有白說的話,自然也不可能有白幫的忙。

他果然以手按胸鞠了鞠身,從容斂目,道:“一山不容二虎,多謝姑娘替我掃清了絆腳石。”

軒轅長歌不置可否。

此時不能多說的話,正如心中不能吐露的秘密般,被她湮入一片無聲夜色。

夜色蒼涼。

人心莫測。

男子忽然偏頭對身旁一直默默佇立之人,語音極輕,“下一出遊戲是什麼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