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軟硬皆施(1 / 3)

元盡歡追轎而去之時,地底枯葉下突然遊曳出數股銀絲,像無聲的蛇,於大雨掩映中直直往軒轅長歌昏睡的屋裏鑽遊而去。

要做什麼?!

隱在暗處的西元暗衛不敢大意,立即抽刀紛紛撲入場中。

銀絲縷縷,盡數回撤,又仿佛可以無限延長,乍分為數股,長了眼般纏上隱衛的長刀,往其喉間飛快一勒。

狠辣、迅疾、點血不沾。

雪亮的閃電中,駭然看清這些銀絲竟然是……頭發。

刀劈不斷的銀發。

蕭重持刀正與數縷發絲角力,已被迫得怒吼連連。

半空中忽有勁力奔湧而至,元盡歡人在空中,落落一拂袖,遙遙一旋腕:“起!”

地麵銀發被勁力蕩得直直立起,又紛紛被迫得打結成團。

長身玉立的男子眼中陰霾密布,一手摟著繈褓,單手祭出一式拈花訣,頷首冷笑出聲:“破!”

土層拱動,眼看要見長發彼端的東西揪出來,空地上赫然爆出團團血霧。

霧散去,地上重傷昏迷的亦自逍和三名婦人同時不見!

軒轅長歌仍在濃黑的世界奔突,不得出路,豈知外間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殘破的大門吱嘎嘎在狂風中來回撲扇,在雪亮閃電的一瞬,床邊靜坐的男子懷中掩著小小的繈褓,抬手柔柔撫過她的眉眼,她的唇。

沉睡中的她摒退了眉間戾色,惟餘淒迷楚楚。

成帝輕歎,這張臉仿佛在千年以前,就已熟悉。

她在夢魘中仍不得救贖,“重光……是我錯……罪妾長歌,此生……罪業難恕……”

“長歌?”他聞言閉了閉眼,良久才酸楚低問出聲:“即做漁人,何憐鷸蚌?”

“報仇……報仇……殺……殺……”

執念如斯,殺意如斯,又有誰知造成她如此怨念背後的苦海蒼茫,孤舟逼仄?

這泅渡掙紮的人,一路甩不脫,掙不破,活得四不像。

袖中的拳頭幾翻紆舒,轉身抱著嬰兒輕輕離開。

天地間,大雨滂沱。

他仰臉對著滿天雨幕輕聲喟歎:“若仇恨才是支撐你活下去的力量,你便……恨得徹底些罷。”

雨幕中有人已近前來。

元盡歡迅速轉身將嬰兒小心攏進懷中,抖手將身上最外層衣物扯下,半邊身子隱入黑暗中頭也不回道,“蕭重,換上我的衣服,引該引的人至無人處,”他淡淡拂袖比了個手勢,“一個不留,若做不到,你也不必回來了。”

蕭重默然領命。

軒轅長歌仍舊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隱隱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瞬間便已是地動山搖。

轟然巨響裏,天上似有一個炸雷砸下,她的身子變得極輕,有溫熱的雙手將她籠在懷中,沉睡不複醒。

一晃三天。

軒轅長歌醒來之時,不知身在何處。

綃紋錦紗被夜風掠起,四麵靜謐,而孩子,她的一對嬌兒在哪裏?

亦自逍又在哪裏?

卻有一人靜靜倚窗而立,長袍簌簌如靜夜流雲,夜風將他身上優曇淡香輕拈慢放,聽得身後細響緩緩回首,容顏依舊。

他低問:“醒了?”

元盡歡。

軒轅長歌悄然打量四周,沒看到新生嬌兒,這裏甚至連個外人都沒。

隻餘他和她。

“一年了,”他歎息,“這一年來,我很想你。”

她撐起身子,悄然活動感知氣勁是否順暢,聲音雖沙啞虛弱,神情卻似羅刹,“我兒子在哪裏?”

“我們的兒子,”他不動聲色地注視她,淺淺糾正她,在她剛欲發作時,輕聲道:“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正欲發難的軒轅長歌立刻如被施了咒般傻定在那裏。

元盡歡笑得溫軟,那笑容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一、我確定我是經手人,你兒子我有份,二、識相點,殺了我別想看到咱兒子。

風吹得門咿呀做響,連帶這不知是何處庭院的軒門大刺刺洞開,根本不怕她會抽身便走。

果然是元盡歡的風格,算準了她不找出孩子下落絕不可能空手而返。

依他的性子和算無遺策,敢在她麵前出現,應是已做好了萬全防備。

她連翻臉不可能。

天下之大,她翻了臉也得不到孩子下落。

彼時她不知道,縱強大如他,有些事情也有脫離掌控的一天。

而他將她困在這裏,用意昭然若揭:他要她的人,他要她從身到心全然的臣服。

元盡歡靜靜注視她,注視她從戾怒到驚惶,從驚惶到冷靜,再從冷靜到漠然。

他們就像兩個一分為二的靈魂,留在原地的,和已經離去的,卻又都對彼此太過清楚。

隻看誰更狠。

誰比誰清醒,誰就比誰殘酷。

“長歌,”他靜靜開口,“你的名字,是喚作長歌麼?”

“軒轅長歌,”她更靜的回答,“平瀾遺孤,軒轅長歌。”

“很好……很好,”他晃了晃,作不在意狀笑笑,“平瀾西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認或不認,已是勢成骨血難分,就如我們兩個人,已有夫妻之實。”

“夫妻之實?”她笑得陰寒,澀痛苦鹹漫上胸臆,“我隻記得我的丈夫,是晟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