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議這次帶雅各一起來,他就不會出事!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死,也沒臉去見麥希先知!”
“別這樣掃羅,我們中間隻有雅各見過天石,就算你不提,他也會來的。”
“是啊,再說麥希先知的神靈會保佑他的兒子化險為夷的……”
錫安坐在河畔,低垂著眼,任掃羅他們在自己耳邊嗡嗡,始終不發一言。
倪叛坐在他身邊,也是一言不發,但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前方那頂帳篷的簾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簾忽然被掀開,米亞沉著臉走出來。
“怎麼樣?”一眾人等都跳了起來圍上去。
錫安沒動。倪叛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卻也未動。
“情況很不好,我……”米亞緩緩說,“盡力了。”
他是哈卑路醫術最高明的人,眾人一聽,心下頓時涼了半截。
一陣逼人欲狂的死寂過後,掃羅發出絕望的呢喃:“他還是個孩子,是個孩子啊……萬能的主,你要拿,就把我的性命拿走吧,是我叫他來的,是我……我是罪魁禍首,我害死了我們的小雅各……”
語聲忽頓,取而代之的是踉踉蹌蹌的腳步聲。
“多德。”錫安驟然出聲,“把他追回來。”
一個男人立刻追了過去。
錫安沉默片刻,他抬頭看向米亞:“直說吧,他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幾乎沒有。”米亞搖搖頭,灰色的眼睛寫滿絕望,“可怕的不是箭傷……”
“等一下!”倪叛猛然把頭一抬,“你說什麼?”
“我說可怕的不是箭傷……”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腦海,倪叛覺得自己那雙已經陷入沉沉黑暗的眼睛,似乎看見了一絲希望的曙光。她倏地站起身,把嗓音壓得極低極低的,問道:“把話說清楚——不是箭傷,那是什麼?”
“是那箭上有毒。”米亞回答,“中毒時間太長了,我也……”
“可他的身體組織機能並沒有受到無法彌補的損傷,是這意思麼?”倪叛屏息問。
米亞臉上浮現出迷茫之色:“身體組織機能是什麼?”
“哎!”倪叛跺腳,“這麼說吧:如果沒有中毒的話,那一箭本身造成的創傷,可以醫治麼?”
“當然可以!”米亞瞪大眼睛說。
“那你怎麼不早說!”倪叛叫出聲來,眼裏一直被壓抑著的東西在這一瞬間洶湧而出,使她的雙眸驟然亮得如同兩粒晨星。
雅各的外傷並不嚴重,並不需要血漿、抗生素、精密的外科手術等等這個時代所沒有的東西!他隻是中了毒!隻是這樣而已!
“感謝上帝!”她喃喃自語道,目光在眾人寫滿疑惑的臉上一掃,微笑起來:“我現在要進去看他,如果你們希望他活下來,那就別跟進來。”
“你……”錫安瞧著她,欲言又止。
“怎麼,不信我?”倪叛轉眸一笑,“不信我就跟進來好了。”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朝帳篷走去。
因為需要足夠的光亮來清理傷口,米亞在床頭集聚了十幾盞油燈,全都燃著,把本來就不算大的帳篷照得亮如白晝。
雅各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略顯蒼白,呼吸十分微弱,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倪叛走過去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嘴角一翹,居然笑了。
“小家夥,生命力很頑強嘛,撐到現在,瞳孔才剛剛開始擴散哦。”她笑眯眯的說,又把手放到他頸側的大動脈上,滿意的點頭,“嗯,心跳也很弱了……但是,再等等吧。”
她縮回手,慢吞吞的在床沿上坐下,燈光照著她的手,手心手背,甚至指甲裏都是凝固成痂的血——敵人的血。
她忽然跳起來,衝到門口,隔著簾子喊:“錫安?”
這死心眼的家夥,她說“不信我就跟進來好了”,他還當真了。
片刻後,錫安撩簾子走了進來,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投向床上的雅各:“他怎麼樣?”
倪叛沒理他,拾起腳邊的水罐,往他懷裏一揣:“拿著。”
錫安一怔:“幹嗎?”
“洗手。”倪叛彎下腰,對著盆伸出手,“倒水。”
“洗手?”錫安就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你幹嗎不用盆裏的水?”
“流動水洗得比較幹淨。”倪叛頭也不抬的說,“我得用手喂他吃藥,明白?”
錫安立刻明白了,二話不說,轉身快步走到角落裏,拿了個東西回來,遞到她麵前。
“什麼東西?”倪叛接過,卻是黑乎乎的一塊炭灰塊,入手油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