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放馬馳入歌珊城門,壓抑的氣息直撲麵門。

讓倪叛略感意外的是,歌珊竟比她想象中大了千百倍,且如錫安先前所言,是一個很美的城市。市集、街道井然有序,尼羅河分入下埃及的七條支流中的一條——曼得森河,蜿蜒流經城中,兩岸秋樹繁花,風簾翠幕,景色撩人。放眼遠眺,無數白色石屋鱗次櫛比、高低錯落,在夕陽下反射出耀眼的亮光。

然而這美麗而又龐大的城市,此刻卻鴉雀無聲,寂靜的仿若一座死城,連那美景都在這寂靜中變得虛假無比,仿佛隻是一幅背景,毫無生氣。

看出倪叛的詫異,錫安道:“人都在南郊,那裏是曼得森河水勢最急的地方。殺滅命令下達之後,戶籍官就會把快要臨產的女人聚集到河邊,等收生婆到了,每誕生一個男嬰,立刻就地扔入河水中。”

倪叛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默然半晌才問:“城裏有多少人?”

“六七十萬左右。”

竟然這麼多!倪叛一怔,又問:“有埃及人麼?”

“除了守城的埃及士兵外,一個也沒有。”錫安譏嘲一笑,“埃及人喜歡歌珊上納的牛羊跟金銀,卻不喜歡歌珊的人。他們連和哈卑路人同桌吃飯都覺得是一種侮辱,又怎會跟我們同住一個城市?”

“都是哈卑路人……”倪叛喃喃道,“那怎麼會這麼安靜……”

“安靜?”錫安冷笑,“若你現在趕去南郊,一定能聽見震天的哭喊。那些妻子快要生產的男人……當然,這次又多了那些家有一到十歲男童的父母,此刻全都聚集在那裏,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扔進河裏,還沒淹死便被鱷魚吞噬,他們的哭喊聲比那些將死的孩子還大,好像除了哭喊,他們再沒別的事可做!”

望著他臉上陰沉的笑意,倪叛勸慰道:“別這樣,錫安,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平民百姓,你還能期望他們怎麼做呢?如果他們都如你一樣知道反抗和戰鬥,那哈卑路這個民族就不會……”她本想說“就不會受壓迫長達幾千年之久了”,可想了想,到底還是把這話咽了回去,轉口道:“就不會那麼需要你這個領袖了。”

“若能喚醒他們懦弱的靈魂,我寧肯不做這個領袖。你也說了,城中怎麼會這樣安靜?除了那些在南郊痛哭的人,你知道其他人都在幹嗎麼?”錫安冷冷的道:“他們都躲在家裏向主祈禱,連個頭都不敢露!”

倪叛不禁搖了搖頭,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要說這些哈卑路人,實在是軟弱得叫人生氣。難怪錫安在這個人口多達六七十萬的城市裏待了五年,才訓練了兩千戰士,唉……她歎了口氣,默默的跟著他一路沿河往北,忽見一處密林,鬱鬱蔥蔥,一眼似望不到邊。他策馬飛奔入內,也不知怎的左轉右轉一陣,倪叛眼前豁然開朗,竟然出現了一片空地,約莫有一個半球場大小,雖然不能算小,但是和整片密林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若非錫安帶路,她是萬萬料不到林子中間會有這麼一片空地的。

很顯然,這就是他說的校場。

此時校場中已聚集了很多人,黑壓壓的坐了一地,見錫安出現,紛紛起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但整個場地除了衣袂窸窣,不聞一絲人聲,顯然是怕喧嘩聲引來埃及士兵。

錫安從容的揮揮手,示意大家坐下,氣度雍容,大將之風渾然天成。

如此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陸續不斷的有人結伴而來,均是對錫安行了禮便默默的找地方坐下,不發一言。

最後,掃羅和米亞出現了,對錫安略一點頭表示人已到齊,便徑自坐到了人群最前方。

天地間,一片靜悄悄。

安靜,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比如這一刻。

眼看著兩千人從四麵八方趕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若非親身經曆,誰也想象不出那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無形的壓力彌漫開去,壓迫在倪叛的心頭,讓她喘不上氣,手心裏捏的全是汗。